条不紊地命令仆从各司其职。等江愁予走到他面前了,过去行了个礼,道:“郎君得快些赶去救医,可否请四郎君让出马车?我已嘱了仆役,过会儿会有人来接四郎的。” 江愁予道了声好,眼睛看向江晚宁。 江晚宁半跪在江羡之的旁边,不顾酸腐的呕物,仔细地擦拭着他脏污的下巴、衣领。她似乎看到了江愁予的视线,抬起了红通通的眼睛。 “要不四哥哥先去那家古玩店罢。我听崔密说三哥哥只是普通的腹痛,去找大夫开一方药便好了。等看过了郎中,我们就来和四哥哥汇合。” 江愁予看着她,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那只夜莺一样,她也一样。 第8章 高高悬挂的朗月下,不紧不慢地驾来国公府的香樟马车。车夫摘下了脑门上的毡帽,露出一张满腹牢骚的脸。他一路悠悠地走进了茶铺,向店家讨水喝。 店家问他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还不是府里新来了个病怏怏的主子。大概是个讨人嫌的,巴着我家三郎出来玩儿。不过三郎君和姑娘把他抛在了半道,遣我出来接。”车夫林三摇头晃脑地,“若非是这个晦气东西,我这时候早就吃酒去了,哪能在你这儿喝茶。” 林三天生就是个泼皮无赖,嘴里说着别的东西也能莫名其妙地踩一脚店家的茶。店家被他说的恼火,扭过身不打算理他了,谁知道他竟唉唉地叫唤起来。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呀,你说是不是!”林三朝着茶铺的角落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大叫道,“既不受宠又何必端着清高样子,落在旁人眼里还惹出一番笑话!” 店家摸着林三的视线过去,不免一怔。 那位公子从夕阳落山时就坐在那儿了。年轻矜贵的公子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店家每一回给客人送茶时,都能瞧见过路的小娘子遮着帕子,扭扭捏捏地瞧他。 店家问道:“他就是国公府的四公子?” “你当他是什么贵人儿。不过是块不受人待见的土坷垃。”林三重重搁下了手边的茶盏,走到那一桌前,怪声道,“四公子,咱们走罢。” 下午过来的小厮和他说了四公子的模样和装束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林三本就以为他不受人待见,如今见他孤零零坐在桌前,愈发笃定了心里头的猜想。 “现在都这么晚了,四郎君不会还想着往古玩铺子里去吧?”林三的喉咙里发出了长长的嗤声。 大晋的夜市其实格外繁华。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充斥着卖家吆喝菱藕、水栗的声音,千家灯火幢幢摇曳,将天幕烧着红色。 “三郎带你去的可不是一般地方,即便是那些个玩器上的泥点子,也有富贵公子大把大把地掷钱。”林三抱臂环胸,上下打量一眼他的衣着,“人总是要认清自己的,四郎你说是吧?” 林三撑着桌,两条胳膊被街巷的灯光拉得纤长。他微微一动,两条影子顺势落在了郎君的唇边,像野兽两颗粗硕的獠牙。 林三看了他一眼,不知怎得心中腾起一股慌张。然而郎君的神情这样柔软,又是这样子病态的一副躯干,不应当让人觉得怕的。 林三想着屋子里的酒,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挺挺脊背,努力使自己在这个坐着的郎君面前显得高大些:“四郎做事情前,总是要掂掂自己的份量罢?” 郎君自怜般地轻轻一叹。起身进了马车。 林三撇撇嘴跟上,忽而看见他身后的小厮回头看了眼自己,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对他的悲悯和同情。 他一愣,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 林三驱马进了小巷子。他对自己屋里的那坛酒想得心切,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溜进了他的屋子偷喝,便想着抄条进路快些把人送回去。 巷子崎岖不平,笨重的车轱辘碾过东一块西一块的碎石,会将马车高高抛起又重重地跌落。林三侧耳谛听了一会儿,听到车厢里没有一丝抱怨后,唇边不禁牵起一丝得意的笑。 到底是个胆小怕事的。 巷子驶入深处,周围的人流渐渐散开。黢黑小巷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甚至惹得驱走的马儿嘶嘶惊叫。林三这时候就很想找人说说话。他力不从心地牵着缰绳,拧过头道:“这样黑……” 车厢寂静着,如一口巨大的棺椁。林三惶惶地注视着车厢上匍匐的一团黑影,在双目触碰到一口银色大刀时,猝然睁大! “砰”得一声,林三的身子闷闷地被人甩到地上。隐匿的角落里慢慢地走出几个黑影,伸脚碾住他的咽喉,咔嚓一声拉开了他的下巴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