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冲余光偷瞄着伏身于案前明黄色的身影,悄悄抬眼瞅了瞅面前之人的眼色,只见面前向来仪态威严、眼深似寒潭的帝王,面上虽是仍旧如常,但敏锐的李公公还是很快便捕捉到空气中时隐时现的愁绪。 自打白日里陛下同殿前指挥使苏大人从外面回来后,便一直独坐在书房内,神色莫测,直到天黑。李太冲观上者神态,不敢多言,只能在旁陪站着。 此时已到亥时,作为皇帝身边贴身的内侍,提醒皇帝歇息是他分内之事。于是大着胆子走入内殿,佝偻着身子,斟酌片刻,试探性的问道:“陛下,现下天色已晚,可否需要歇息?” 萧佑棠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身侧低着头的老太监,只是淡淡的一眼,却如鹰般锐利,深不见底的黑眸上方悬着的两道剑眉,愈发衬得神色肃穆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李太冲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历经大周朝叁任帝王,什么样人没见过,可他却从未看透过面前这位年轻帝王。每每接触到他的眼神,都会令自己不寒而栗。 “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良久,坐于上位的男人才开口,语气虽淡然但也坚定的不容置疑。 “是。”李太冲弯下更低的腰身,行礼后躬身退出书房,顺手将宫门带上。 宫门合上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殿内四处冲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出阵阵涟漪,却终究逃不出沉入深不见底的黑夜的命运,独留余声回想而不见踪迹。 也不知萧佑棠一人在案前坐了多久,见他忽然起身,朝书架走去。越过身后的书架,用右手握住旁边青铜莲花烛台,向右转动叁圈,便见最里间书架里面一小块墙壁向左划开,出现了一个方形密格。 萧佑棠取出里面的长条状的物什,回到案前,在烛火下打开。 是一卷画轴。 随着画轴慢慢打开,一位身穿粉青色宫装的扑蝶少女跃然于纸上,少女白皙的面颊上浮上淡淡的胭脂,粉白的蝴蝶缠绕在她的周身,裙似流云,栩栩如生,一副翩然欲仙之态。 萧佑棠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上画中人的脸颊,目光轻柔如同看着最珍视之物,痴痴低喃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晨间,萧佑棠下朝之后与苏野一边欣赏御花园中的春色,一边商讨对北辽后续用兵的事宜,行至柳汐桥附近听到似乎有争吵声,便一同上前想一探究竟。借着花树枝丫相互缠绕的遮挡,看见的正是赵淑妃和那个北辽来的女人。 苏野从少年起便跟随萧佑棠,常伴常随,多多少少知道点萧佑棠的心思,也曾见过萧佑棠总是对着一幅仕女图出神。他与萧泠泠的长兄萧佑常交好,常常去萧家玩耍,多少见过几次萧泠泠,细细思索一番便认出来仕女图上的女子是何人。 如此惊世骇俗的秘密被自己知晓了,也不敢到处声张。本以为随着岁月的流逝,萧佑棠会慢慢放下这段感情,可去年得知了北辽公主的事之后,他便知道,果然是萧家人,连深情都是一脉相承的。 先皇肃欯帝早年间并不是像后来那般荒淫无道,也曾宵衣旰食、励精图治。自打心爱的宠妃虞夫人病逝后,整个人好似变了一个人,国家大事被荒废在一旁,整日里沉迷于女色,但凡看到有几分与逝世的虞夫人相似的女子,不论对方婚配与否,通通抢过来充入后宫供他淫玩。 但他深知萧佑棠不是肃欯帝,不会因为情爱而荒废国政,所以在得知北辽公主之事时是也只是略微的吃惊,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如今亲眼见到这位娘娘,自己也不由的愣住。若说长相,眉眼之间确实与先人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她通身的气韵,面对赵淑妃刁难时的淡然处之,清清冷冷的神色都与当年的萧泠泠如出一辙。 苏野瞧了瞧身旁目光死死锁住前方女子的男人,心中腹诽,这下他怕是要栽了。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