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研究,这世上,究竟是什么人,竟有能耐,独力出钱修一条从汴京到山阳镇的道路。 按照王安石的说法,整项工程需要耗费六十万贯。 能够一下子掏出六十万贯的人,可不多啊! 于是,唐坰乔装改扮,装成个普通儒生,骑着一头毛驴,跑到山阳镇,亲自打探。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打探到:已经修建了山阳镇内各处道路,并准备在山阳镇到汴京城之间修筑道路的人,是一位年纪轻轻未及冠的小郎君,姓明,名字似乎叫做明远。 唐坰听闻此事,眉头顿时一皱,发现了“盲点”:未及冠的小郎君,怎么可能身负六十万贯的巨款? 他马上兴冲冲地赶去开封府告状,说正准备修筑“汴京-山阳”公路的明郎君“年少多金”,这事存疑。 他的指责被新任开封府推官不动声色地挡回来:“唐御史,我们这里是衙门,治下都是百姓。不像你们御史台,可以风闻奏事。我们这里,告状至少还是要讲点证据的。” 唐坰怒极了,道:“怎么去了一个苏子瞻,开封府里还是这么冥顽不灵,一个个都不说人话?” 开封府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和衙役,闻言一起给他翻个白眼。 唐坰哪里也没讨着好去,留到傍晚,天都快黑了,才回到自家。 回到家中就受到浑家责备:“怎么这时才回来?今日让你去朱家桥炭行买些煤球回来的呢?若不是我往隔壁那里借了几个,今天晚上一家老小就都要饿肚子。” 唐家是著名的台谏之家,但唐家人都是重名不重利。 唐坰自己只想着一路官运亨通,飞黄腾达,却从未想过要为妻子多挣点嚼用。妻子嘱咐他买炭,他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能向左邻右舍借到,干嘛要浪费他唐坰的辰光。 唐妻见到唐坰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不打一处来,抄起一把火镰,就向唐坰挥去。 “让你不理家计!让你不给家里买煤球!” 唐坰衣上立刻多出两道黑乎乎的火镰印子,大“囧”之下,一面避一面求饶。 唐妻兀自气咻咻地骂道:“朱家桥炭行出的煤球好用,你却不买;之前高家炭行发卖的那些劣炭,你买了一堆堆在家里……” 想想去冬今春家里用着劣炭的那些苦日子,唐妻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御史,可以风闻奏事的,高家卖劣炭,你却又怎地不弹劾?” 唐坰顿时叫屈,他本来已经弹劾了。 但是高太后是官家的生身母亲,官家还是给高家留了些余地,没有将那些弹章都发出来。而高家也乖觉,一转脸,马上把手上的优质煤都转给了军器监,一文钱都没敢多要。 官家见此,便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不让谏臣再弹劾高家了。 唐妻一时打累了,虽然依旧觉得委屈,但也只能忍着气继续过日子。她说着打开炉子准备生火,没忘了吩咐丈夫:“去,去将引火的字纸拿两张来。” 唐坰没精打采地去了。 唐家娘子闲时总会收集一些纸张,用于引火。有些时候是旁人不要了的《汴梁日报》,有些时候是唐坰自己写废了的字纸。 唐坰找到了地方,随手摸了两张出来——果然,上面的一张是《汴梁日报》,下面一张是他唐坰不知什么时候写废的……不对,等等。 唐坰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手上的,是一份手稿。 上面的标题是赫然“长庆楼东主身份存疑,明氏巨额财富从何而来”。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