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切结束后来到故我堂,她想寻求宋沧的帮助。没有任何可以呼救和援助她的对象,父母从一开始就被她剔除在外,她唯一信任的只有宋沧。 然而宋沧不在。 找不到宋沧,许思文彻夜不归家。她在杨双燕家门口外徘徊,试图得到杨双燕的谅解。肖云声撺掇杨双燕去见她,他不知道两个女孩之间说了什么,但结束谈话之后,杨双燕的状态变得更差了。 杨双燕仍旧是靶子。许思文投掷酒瓶的视频成为更重要的胁迫证据,她和章棋、梁栩一样,成为肖云声取乐的棋子。她身边没有任何能帮她的人。 杨双燕在学校崩溃、入院治疗之后,小团体失去了他们之中最重要的靶子。 于是新的靶子产生了。 宋沧在桥洞下听肖云声说这一切的时候,忽然明白为什么梁栩会那么恐惧。为什么是这个不够聪颖也不够精明的女孩子,第一个向旁人呼救——没有了杨双燕,许思文成为取乐的靶子;没有了许思文,下一个靶子就是梁栩。 宋沧清晰地记得,路楠曾说过,在跳下去的前一瞬,许思文说了一句“老师,对不起”。 她在学校里徘徊,在路楠办公室外徘徊,结束了一场痛快的大哭之后,跳上窗台。宋沧直到今日才明白,肖云声逼迫许思文去做这样一件事诬陷路楠,让路楠失去工作、名誉和平静生活;但许思文真正跳下去的时候,她自己也怀着赎罪的心态。 彼时杨双燕已经在许思文的生活里消失。她们断绝了联系,许思文最后看到的杨双燕,是被人带上救护车的样子。没有什么比那一幕更直观地让许思文了解,她也是摧毁杨双燕的力量之一。 甚至,她比肖云声更恶劣。 宋渝听得呆住,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宋沧浑身湿透,在屋子里冷得发抖。小猫溜到他脚下,暖水袋一样依偎着他。 “她……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宋渝怔怔问,“我是妈妈,我,我……” 她瞬间想起许多事情,懊悔和痛苦石块一样填塞她的喉头。 此时在医院里,护工正给许思文擦脸。她看见少女的眉毛微皱,便放轻了手上的力气。 洗净毛巾擦手时,瘦弱的手指动起来,婴儿一样松松地握住她的拇指。 护工吃惊抬头。床上少女双眼缓慢睁开,无焦距的目光正凝视着苍白的天花板。 第四十一章 “你昨天见过宋沧?”…… 路楠有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所有事情刚刚发生的那一天。许思文从楼上坠楼, 她被人当头当脸扇了一耳光,哥哥问她出了什么事,母亲责备她什么都做不好。 她呢?她躺在床上, 熬出黑眼圈, 在梦里一次又一次与许思文的手臂错过。 但一切又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她没有失眠很久, 没有哭,没有在床上呆坐,并且不敢回忆。一切正好相反,她只失眠了一夜, 因为宋沧一直不停打来电话,发来信息。路楠坐在阳台上喝冰啤酒,桌上的手机不停响铃、震动, 直到没电关机。 她猜测宋沧可能会过来找她。如果他来, 她愿意给他一个解释清楚一切的机会。 但宋沧始终没有敲响她的门。 酒喝多了,不停地上厕所。路楠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睛, 仔细一看, 是熬夜生出的红血丝。她躺回床上,看见宋沧不久前给她新挂上的、适合夏天的浅蓝色窗帘在晨风里晃动。 她跳下床, 狠狠扯下窗帘,连带着窗帘钩子也哗啦崩溃落地。那两张布轻飘飘地盖在她身上, 她蹲着把摔坏的钩子拾掇到一起,恍惚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像一场大梦, 异常荒唐。她终于失去了坚持的力气, 盖着窗帘爬上床, 闭目睡去。 路皓然联系她,原来周喜英今年的生日不打算邀请亲戚朋友吃喝,决定在家里简单操持一顿就行。 路楠有点儿愧疚:她把这件事彻底忘到了脑后, 竟然一点儿没想起来。 路皓然吞吞吐吐,想让路楠帮忙,再缓和一些周喜英和自己女友的关系。路楠不认为自己有左右周喜英决定的能力,路皓然却十分坚决:“她最近总念叨你。” 母亲病愈后不敢再随便生气,仿佛一场病足以让她看开一切,放宽心怀。路楠回家时见到周喜英在桌上铺了好大一张宣纸,正在抄佛经。她以前信过佛,后来又信过耶稣,不过妹妹走之后,对这几位全能上帝的信仰立刻崩溃,连一点儿渣也没在家里留下过。 周喜英倒不是重新信起了佛。“抄这个,心静。”她说,“顺便还可以练字。” 她年轻时写得一手好字,年长了功力也不见衰退,蝇头小楷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