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归头疼,首辅的职责还是要认真履行的。 赵守正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张太师既然将这副担子交到他肩上,也只能勉为其难,努力让已经脱轨的政局,尽量回到正轨上来。 定下神,赵守正便摊开题本,提起毛笔来给万历皇帝写奏章。 他的字端正规矩,又不失饱满圆润,哪怕写的是馆阁体也很有美感。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干到最好,是赵守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原因……并不是。 奏章的内容是请陛下保养龙体,尽快复出视事。经筵不可久罢,早朝更不能长辍。太祖七十高龄仍每日视朝,何者?因为这都是维系朝廷正常运转的重要环节。 但赵守正不像前任那样,对皇帝一味说教,甚至训斥。他的措辞要委婉的多,而且尽量多替皇帝考虑,以减轻万历的抵触情绪……这也是他侍奉张太师多年,熟练掌握的生存技能。 赵守正说,臣也知道,陛下十五年来早朝不辍,日讲不断,每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冬天滴水成冰也得顶着寒风到文华殿上课,真的十分辛苦。臣每日随侍都感到十分煎熬了,更别说皇上还要日理万机,勤学苦读,肯定比臣还辛苦一万倍…… 但是,身为皇帝必须要时常与臣子见面啊!如果百官几个月都见不到皇帝一面,他们定会不知所措,疑窦丛生,人心涣散。或是也跟着怠政,或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这样必然导致政府失能,令地方官也不知所措,最后乱象横生。再想恢复太平,就得花费十倍百倍的精力了。 最后他还贴心的建议,如果皇上觉得早起太辛苦,可以将早朝和经筵的时间推迟一下,甚至改成隔日一朝,三日一讲,都不是不可以通融的——但千万不能再这么长时间不见大臣了啊,真的会出大事儿的! 特别大那种…… 写完奏疏后,赵守正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摇铃让门外的中书舍人进来,将自己的奏本拿去装裱,然后送去乾清门。 看着舍人捧着奏本退下,赵守正心中又是一阵凄凉,默默点了根事后烟。 那中书舍人前脚出去,内阁次辅申时行便后脚进来他的值房。 “元辅在想什么呢?”申时行轻轻关上门。 “我在想啊,自己跟陛下相距不到千米,只隔了两道宫墙。居然不能面谈,整天只能靠文牍传消息。”两人在张太师手下一同受虐多年,感情早已非比寻常。赵守正丢给华子给他,苦笑道: “当初太师在时,皇帝非但一天不敢罢朝旷课。有什么事儿要面圣,皇上也马上在平台召见,从来不敢耽搁。唉,同样都是首辅,这差距咋这么大呢?想想真是悲凉啊。” 申时行拿着那根卷烟却没抽,他最近压力太大,嗓子痛。闻言失声笑道:“元辅谬矣,皇上是怕见到你。觉得这种方式让他自在罢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赵守正摸着自己的脸。 “呵呵……”申时行笑笑没接话,心说你还不可怕?你是大魔王的爹啊。 “坐,有什么事?”看申时行没有要点烟的意思,赵守正也掐灭了烟。他总是这样体贴下属,让身边人很难不感动。 “我是来递辞呈的。”申时行将一份题本端正摆在他面前道:“明天便不能来了。还劳元辅将我的差事分给两位同僚。” “啊?”赵守正吓一跳道:“是你自己想撂挑子,还是被人弹劾了?” “后者。”申时行苦笑道:“丁此吕、李植点的那把火,终于烧到我身上来了。” 说着他又将一份弹章奉上,赵守正拿起来一看,见是云南道御史羊可立,弹劾内阁次辅申时行徇私舞弊,将科举当成买卖人情,为自家捞好处的营生。 羊可立说,申时行主持会试,录取了张居正儿子。而后他的两个儿子也高中。朝廷开科取士,本为国家求贤,现在倒好,要让大学士们包圆了! 这真是因为他们的儿子全都出类拔萃吗?并不是!天底下优秀的人多了,只因为那些人没有大学士的爹,所以才没法出头,更别说创造父子五进士、一门三鼎甲的神话了! 这份弹章措辞尖酸之极,什么‘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都出来了,对普通人来说煽动力极强。甚至大部分中低级官员,也要愤愤不平的。他们可没能耐操纵科举,上升途径还要面临官二代们的挤压,当然也恨其不公了。 而且说实话,这二十多年来,公卿大臣的儿子取中功名的比例确实高了些。除了张居正和申时行的儿子外,昔日陈以勤的儿子陈于陛,还有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