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日,第一场考完,疲累欲死的举子们出了贡院。 贡院大门一锁,今科担任正副知贡举的礼部尚书马自强,及礼部左侍郎余有丁,便率外帘官们开始按部就班的糊名、誊录、校对,然后贴上封条,由马、余二位亲自押送到飞虹桥上,交与内帘官们进行阅卷。 这时已是十五日辰时了。 虹桥北侧,今科的正副主考申时行和赵守正,早已率领内收掌所官员等候多时了。 今年的主考官在官位上有些弱,是多年来头一次没有大学士担纲,甚至连尚书都不是。 好在双状元的组合也能说得过去。批卷子嘛,看的学问高低,又不是官大官小,对吧? 两位主考率领十八房考官,自初八进场到现在已经七天了,整日无所事事,便举办各种花样的宴会公款吃喝,日子十分逍遥。 不过赵侍郎好像很累,刚进贡院时一副精力透支衰样儿,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的一连过了七天,到了今日才重新容光焕发。 “老兄歇过来了?”申时行关切问道。 别看申状元比赵状元早两科,年纪却比赵守正小四岁。 没办法,谁让咱赵二爷大器晚成,人家申时行二十七岁就中状元呢。 不过官场上通常先中进士者为前辈,申时行称赵二爷为兄,是看在赵公子的面子上。身为一名苏州籍官员,他不由自主就跟江南集团勾连在了一起。 “好了,耽误不了正事儿。”赵二爷讪讪一笑。 “老兄年纪大了,可不操劳过度啊。”申时行一语双关道。 “唉,身不由己啊。”赵守正叹了口气。 好在,那边送卷箱的到了,可以结束这个让赵侍郎尴尬的话题了。 四位大佬同时上桥,完成了交接手续,九口大箱便移交给了内收掌所。 申时行和赵守正再度向两位上司拱手后,便带着试卷下桥,进去内帘阅卷了。 马自强和余有丁立在桥上,看着内帘的大门缓缓关上,眼里都有些羡慕。 哎,他们还没干过主考呢,连副主考也没干过。真是想想就难过啊。 余有丁还好说,还人情嘛,让赵守正插了队,早晚还会补回来的。 马部堂就惨了,其实论资排辈,轮也该轮到人家了。 可没办法,首先他是关中人,大明开国二百年,关中连个大学士都没出过,可想而知陕西帮有多弱势。 加上陕西大汉又耿直,经常得罪权贵,马自强就得罪了冯保。 龙虎山正一真人,隆庆时降为提点,夺印敕。到了万历朝,张国祥求复故号,马自强不准。张国祥便重金贿赂冯保,冯公公便替他求情,然而马自强却力持不可。 虽然后来冯公公,还是以中旨许之,却感觉好没面子,于是从中作梗,让皇帝否了他本科的主考,这才便宜了申时行和赵守正。 ~~ 不提望而兴叹的两位大人,单说二位主考带着九口卷箱,返回了‘鉴衡堂’。 申时行按照规制,率领考官们拜了圣旨,发了毒誓后,便让人拿来签筒,让十八位同考官抽签决定批阅哪束考卷。 “公明兄,该你了。”申时行见赵守正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只好小声提醒:“撕封条。” “哦哦好。”赵二爷赶紧上前,又停手小声问:“撕一箱还是全撕了?” “全撕。”申时行轻声道。 赵二爷连同考官都没当过,前几天又一直在睡觉,自然啥都不懂。 幸好赵二爷平时为人厚道,‘及时雨’的大名更是响彻京城官场。京官清苦,开销又大,谁还没个手头吃紧的时候?自从赵二爷回京当官后,大家的日子就都好过了。 谁手头紧了,去他府上坐坐,也不用硬着头皮开口借钱,大家随便聊聊天,走的时候管家自会奉上一份馈赠。也从没有打借条一说,有就还,没有就算,让人十分舒服。 同考官们以年轻的翰林官为主,更是几乎人人都吃过他的,拿过他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有吃有喝自然短上加短。 所以他连睡七天,大家都没有笑话他的,反而还想办法替他圆场,都说他这是在避嫌。 赵侍郎不是有很多徒孙应试吗?他又没法用这个理由要求回避,只能用装睡的方式不和大家接触,以免有人说他通关节。 大家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毕竟赵二爷可是出了名的‘难得糊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