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里的人,吕江年除了那个架梁的都认识,他择了一个比较清静的位置坐下,甄钰腰板儿坐得直,坐下以后嘴皮没动过一回,默默取下那枚南非钻戒,收进袖子里。 局里的六名男子分别是上海丝绸大亨之子顾微庭、上海地皮大亨之子吕江年,及表弟宋锦煜,上海酒行少爷段寺光、汇丰银行买办兄弟朱子鲲、朱子鹏。而叁名倌人,分别是小香喉春燕楼、金莲小脚吴漱仙,和一位尚是冷灶的甄钰。 春燕楼看见甄钰时脸色大变,嘴皮颤抖着,撇见顾微庭面庞儿正发冷,想说的话在喉腔里冻成了冰块,再也道不出来。吴漱仙不识甄钰,打过招呼以后继续陪一旁的少爷饮酒作乐。 甄钰在局里头,算是半张生面孔,宋锦煜是吕江年的表弟。宋锦煜的父亲从官,故人称他为宋大公子。 宋锦煜与甄钰打过几回照面,但局里其他人并不熟悉她的身份,他纳闷着怎么介绍这位先生才好。 甄钰出道前,那位专于游花绰趣的吕江年,为了一个冷灶,把前先几个相好都无情抛撇,一心扎进蓝桥里,这使得甄钰一夜之间名声大燥。 后来甄钰大部分生意都被吕江年包下,走流程的生意也都会被包下,能亲眼见过甄钰面孔的少爷、公子不多,这会儿那些少爷公子不眼里只觉她姿色佳,忍不住多看几眼,怎有人乳儿高高臀儿圆润,脸蛋儿白似剥了壳鸡蛋,碍着是吕江年带来的,不好主动开口问,只好沉默着喝酒,带着贼光的眼儿不约而同往一处瞟。 宋锦煜站出来缓和气氛,先把顾微庭介绍一通,权当个话头:“这位是顾家的二少爷,留洋的文化人,我可是好生羡慕文化人,出口成章,挥笔成文,投身教育半年,如今顾老爷娶了小,生意都交给两位少爷去打理,顾二爷也要从商,顾大少便带着他来大圈子里看看,顾二爷想在上海滩里寻块地皮做生意,我今日觉着巧,姨爷子不就是上海地皮大亨么,表哥近来也着手管生意了,没准往后你俩有交集,不如趁早认识。” 顾微庭放下烟,朝吕江年点头来个暗藏敌意的微笑:“顾微庭。” 吕江年感之,亦回一个微笑:“你好,吕江年。” 相互通了姓名后,顾微庭似乎没想与吕江年结交,低头玩烟,吕江年也不是主动会与人结交的人,你不主动攀话我亦不主动,就这么与甄钰眉来眼去。 春燕楼起身准备给吕江年倒酒,顾微庭的手指在木桌上点出不轻不重的响声,春燕楼领意,讪讪地放下手中的酒壶,道:“本想给吕大少献个殷勤,只怕吕大少身旁的先生会吃酣呀。”说罢乖乖坐下,不再有别的动作。 吕江年自举酒壶给自己满上,脆快地接话:“春燕楼先生的话说到点上了,我身旁的这位先生气性忒大,单说今日我忘了写局票,图方便直接差人喊她来出局,她便不肯卖帐,偏要我写局票,又说我薄待了她,又说我花心,肚子里记着的气有黄浦江里的水那么多,解释了一通,又说不信我的棉花嘴,方才磨了半截舌头,哄了许久,才把人哄好,这会儿想让她给我倒酒,她或许还不肯卖面子。” 话题转到甄钰身上,宋锦煜抓住机会,道:“气性如此大的小先生,表哥怎人家还没出道你就把人包上了?包就罢,也不介绍一下,难不成是怕我们割你靴腰子?” 吕江年无奈,频频摇头:“说起来我除了知道她是四马路蓝桥的,打广东来,如今我都不知她花名叫什么,每次写局票只能写‘四马路,蓝桥,小先生’,问她,她说花名取得不满意,前几日心血来潮我给她取了一个,她端会扭头暴筋,忒嫌弃名儿不顺口,说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名儿,还不如叫王二狗,李大猫来的好听,亏得我也是从有名声的公学里毕业的,取个花名还被嫌弃,说出来惹人笑话。” 朱子鲲觉得有趣,继续问话:“这先生可不是把身上一部分东西都卖给表哥了?怎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