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姿态—— 谢慎从所能想到的符合怡贵妃此举的恶言恶语,都毫不吝啬地扔给了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女人。 当惨白着脸的怡贵妃——不能再叫怡贵妃了,当剥夺了封号,降为修仪的苏嫦曦被拉出紫微宫时,谢慎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投去。 在他看来,是自己多年的宠爱喂了狗。 在他看来,他不可能对不起别人,只有别人对不起他的份。 他用力地咳了咳,喉咙里总像堵着什么东西,但偶尔能咳出痰,偶尔又不能。 “太医院养的是一群饭桶吗!说是风寒,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好转!” 谢慎从身体不适,心情也不好,他一暴怒,殿内便呼啦啦跪满一群宫人。 “皇上,可要叫太医院院使来看看”高善躬身问道。 谢慎从一边咳,一边点头示意。 “还有……叫鹿昭仪来。”他说,“患难才可见人心啊……” 高善不置一语,低头退下了。 殿内,又响起了痛苦的咳嗽声。 不一会,鹿窈便来了。 少女聘聘婷婷地坐在龙床边,对面色苍白,衣衫不整的他没有丝毫轻视,即便他冲着她的手心吐出浓痰,她的眼中也只有心疼。 “娘娘——” 高善递来刚煎好的汤药。 浓烈的中药草苦味飘荡在空气中,里里外外放置的炭盆散发着热气,蒸腾着空气中的苦涩。 鹿窈接过高善递来的药碗,用汤匙轻轻搅拌着乌黑的药汁,缓缓吹着。 她翘着小指,指甲上涂着鲜红的丹蔻,如她本人一般鲜嫩。 谢慎从不禁看出了神。 等到药的温度差不多凉了,鹿窈用汤匙喝上一口,确认温度怡人,才耐心地服侍他喝下。 比起苏嫦曦那个凉薄虚伪的女人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 “窈儿啊……” 谢慎从握住她的手,深情道: “这两次生病,你待朕都全心全意,朕一直看在眼里。如此品行,区区昭仪之位怎可配你今日起,朕封你为德妃,嘉奖你之德行。” 鹿窈又惊又喜,连忙要跪下行礼谢恩。 谢慎从将其拦在身边,继续道: “这里没有旁人,你我无需多礼,如民间寻常夫妻即可。” 鹿窈一脸羞涩地偎依在谢慎从身边。 “待朕好了,还要与你再生个儿子。”谢慎从轻拍着鹿窈的肩膀,甜言蜜语道,“到时,这偌大的家产,也要与他继承。” “那皇上可得快些好。”鹿窈抬起头,仰望着九五之尊,娇嗔道,“臣妾都快等不及了。” 谢慎从最吃这套,他哈哈大笑,十分快慰,尚觉自己少年。 高善沉默不语,立于帘下。 阖宫宫人也都垂头不语,敬畏沉默。 他沉醉于天下无敌的幻象之中,浑然不察,怀中之人眼底的冷漠。 皇城之外。 谢兰胥坐在窗台下,同处一榻的荔知身上披着谢兰胥的大氅。 两人都在赏雪。 窗外的雪,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一片片,一颗颗,仿若春风中飞扬的幼小的蒲公英。 漫天的新生命。 “一切就要结束了。”谢兰胥若有所指。 荔知望着那飞扬的碎末。 “……是啊。” 第113章 自皇帝偶感风寒以来, 早朝已罢免十五日。 这是谢慎从登基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这位皇帝虽然兴趣广泛,时而热爱钻研木工,时而热爱挥洒画笔,时而又沉溺于美人乡, 但总归还算勤政, 登基以来,除非病重, 无一日罢朝, 哪怕是万寿节也依然如此。 皇帝的龙体成为朝臣们关心的重点, 无论有没有私心,请立太子的奏折一封封飞向紫微宫。 请立太子, 便是触了谢慎从的逆鳞。 然而这一回他的病情来得凶猛,并且丝毫看不到好转。即便他发作了好几名官员, 都无法阻止朝中的请立太子之声。 谢慎从恼羞成怒, 在紫微宫前活活杖毙了一名谏言的言官。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