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再次浏览了一遍司正呈上来的夜宴安排。 又去看了一遍教坊司准备的节目,一来二去, 天色渐渐暗了。 弯月爬上皇城的角楼, 绿瓦上洒着朦胧的月光, 长乐宫前灯火辉煌,人山人海。高大的紫薇树盛放着烟粉色的花朵, 笼罩着栖息在长乐宫上的一排兽首。 靡靡的丝竹之声摇荡在夜风中。 交替着众嫔妃子嗣对御座之上的九五之尊的万寿祝福。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虽是套话, 但奈何谢慎从喜欢听。他听着那些仔细思索便知毫无可能的话, 脸上笑意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教坊司排演的歌舞节目结束后,轮到后宫佳丽们献艺。 谢慎从的后宫嫔妃并不多, 算上已经死去的,在冷宫里的,也不过是二十一人而已。 但这二十一人,却风格各异, 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第一个上台表演的是宫中位分最高的怡贵妃。 她露着一贯的骄傲神色, 提着繁丽的衣裙走到大殿中央。宫人陆续抬上古筝和屏风。她在洁白的象牙屏风前坐下,用义甲轻轻拨了拨琴弦, 一展清甜的嗓音唱了一曲表达思念之情的《念奴》。 怡贵妃娇小的影子投映在乳白的象牙丝上, 歌声婉转活泼, 娇俏如夜莺啼鸣。 大殿中烛火闪烁, 鸦雀无声。众人都听得出了神。 谢凤韶的目光随着歌声,不由自主飘向侍立在大殿角落的少女身上。 荔知站在安静宫人之中,垂着眼睫,神情淡然。 她的眉眼,声音,分明都是同一个人,就连神情都如此相似,但曾经打动他的那股温柔,却在她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因为流放的遭遇吗 是因为他没能拯救她的家人,所以导致她如今变了模样吗 谢凤韶越是想,越是心痛如绞。 他还有机会挽回吗他还能找到通向从前的道路吗 一曲结束,众人都在叫好。 谢凤韶回过神来,跟着众人鼓起掌,但心神依然留在荔知身上。 这首《念奴》,是怡贵妃入宫那年,第一次献艺时所唱歌曲。那时候他们正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的时候。 时隔多年,谢慎从再听《念奴》,想起了那时的情谊,心中百感交集。 “嫦曦,到朕身边来坐。朕感觉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看过你了。” 怡贵妃原名苏嫦曦,入宫之后,只有皇帝会在高兴的时候叫她的本名。 而皇帝也已经好久没叫过了。 猛然听见这声熟悉的“嫦曦”,怡贵妃受宠若惊。 她生怕谢慎从后悔,连忙走上高台,在谢慎从身旁坐了下来。 “皇上都不常来瑶华宫,又怎么会看见我呢”怡贵妃娇嗔道。 台下的嫔妃们为怡贵妃的无耻气得牙痒痒:皇上小半个月歇在长秋殿,小半个月歇在瑶华宫,这还叫不常来吗 “皇上,那我呢”台下的鹿窈撅起小嘴,“怡姐姐尚且还有凤王陪伴,妾在下面可是孤独一人——” 怡贵妃横眉怒目,谢慎从却笑开了花。 两个貌美可人的妃子为他争宠,那是对他魅力的肯定,他怎么会因此发火呢 “好好好,你也来坐朕身边。” 鹿窈笑逐颜开,也坐到了谢慎从身旁。 如今的鹿窈和苏嫦曦便是后宫中的两大巨头,鹿窈敢和苏嫦曦叫板,旁的嫔妃却不敢。她们只能艳羡地看着陪伴在皇帝身边的两人,期望自己也有获得圣宠的一天。 怡贵妃之后,各嫔妃接连献艺。 不过有了怡贵妃的珠玉在前,之后的嫔妃再是唱歌跳舞,都没有让谢慎从眼前一亮的。 “皇上,这些节目可真没意思。还没妾宫里的见喜咕噜有意思。”鹿窈挽着谢慎从的手臂,抱怨道。 台下的林宝林刚献上准备了大半年的江山图绣作,就听鹿窈这么一说,眼圈立即红了。 “确实。”谢慎从附和道,“这些朕都看腻了,还有没有新奇的” 谢慎从一句话,让众嫔妃面面相觑。 往年也都是如此,会唱歌的唱歌,擅跳舞的跳舞,什么都不会就抄佛经说是给皇帝祈福——还能玩出什么新奇的花样 “哪怕是宫人也好呀,只要是让皇上看了开心的,本宫一定会替皇上重重地赏赐——” 鹿窈说着,视线投向荔知。 听说宫人也可献艺,大殿中一时议论声起。 “你在说什么胡话,教坊司的表演已经过了……”怡贵妃拧着眉头说道。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