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拜访做客,她拉着荔知的手,自豪地带她巡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有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虫子,或者是一只蚂蚁,看见荔知正在和皇帝赏画。 她听见荔知在和皇帝说: “……这个安县经学博士的女儿容姿端丽,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不辨喜怒,带着无法琢磨的微笑,端详着画中的她,半晌后,点头道: “不错。” 就像他画下不着寸缕的自己,看着画作称赞一样。 不错。 短短两个字,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在她的身上。 还有的时候,她明明梦到自己回到了家,但是第二日,迎她进宫的车马就停在了自家门前。 她哭着,喊着,看着爹娘被推倒在地,而她被强硬地塞进了马车。 画面接着旋转,她跪在了静兰阁,怡贵妃的宫女正在狠狠地掌掴着她。怡贵妃说,罪不及家人,要杀她一个。 然后,荔知站了出来。 别救我了。她在心里说。 与其事后知道真相,不如就死在这里的好。 梦境终究是梦境。 梦醒之后,她不得不直面血淋淋的真相,并且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我问你……”鹿窈紧咬的牙关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她的疑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她 午夜梦回,大病未愈的她生生呕出鲜血。 淅淅沥沥滴在床上的鲜血不足写清她心中百分之一的愤怒和痛苦。 荔知双手紧握,手里的如意结几乎嵌进她的掌心。 那些缀在如意结穗子上的小琉璃,有的是小兔子,有的是小鹿,还间或着荔枝等五颜六色的水果。荔知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鹿窈在编织这个如意结时候的心情。 “回答我!”鹿窈厉声催促。 “因为……”荔知喉咙干哑,“你是所有画像里,看起来最大的一个。” 她的回答超出了鹿窈的预料。 鹿窈如何设想,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只有这样的答案,才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鹿窈一动不动,就连眼中的泪光好像都凝固了。 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烛火在无声的闪动。 荔知已经做好所有的打算。 她不值得被鹿窈原谅。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全心忏悔,而是在眼角余光注意着鹿窈手中的小刀。 如果鹿窈当真要杀她,她只能夺刀还击。 她也要像谢慎从欺负鹿窈一样,欺负鹿窈年纪尚小,身体虚弱,夺走她报仇的最后一丝希望。 多么可耻,多么可恨。 然而,鹿窈放下了小刀。 小刀从她无力的手中坠落,像晴天里突然降落的一滴雨,清脆地砸在光滑的地砖上。 鹿窈转过身,赤着脚走向窗边主殿的门厅。 “那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废铁。”她说。 她已经站到了门厅窗边,没有回头看向荔知。 窗边有一个花几,上面摆着一囊名贵的绿牡丹。那是今年宫中花房盛开的第一批绿菊花,往年都是怡贵妃的份儿,今年,皇上特意匀了一囊给她。 她看着这囊被她随意摆放在角落的绿牡丹,想起那个虚伪而恶心的男人,心中翻江倒海。 回过神时,绿牡丹已经被她攥成一团烂泥。 鹿窈看着自己狼狈的手掌,下定决心,转身看向荔知。 两人四目相对,鹿窈的瞳孔比之前更黑更亮,决绝之色在她黝黑的眸子里燃烧。 “我想了很久,发觉还是更恨那个亲手摧毁我的男人。” “事成之后,我要他的命,这是你欠我的。” “你愿不愿意还我” 荔知只有一个回答。 听见她的话,鹿窈笑了起来,两行强忍多时的泪水顺着脸颊接连流淌下来。 映照着她的笑容更加灿烂、强大。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