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什么呢”荔知随口问道,“我听人说,宫里的贵人一次用餐会摆满整张长桌。” “那是皇宫,并非东宫。”谢兰胥说,“东宫的厨子承袭父职,厨艺本就稀松平常,又因为父亲厌恶奢靡之风,严格规定东宫之人的每日用例。” “即便是父亲本人,每日也只用五菜一汤。东宫的餐桌,还比不上一些五品官员。” “至于我,”他说,“吃得最多的是蒸鱼和煮菜。” 吃得还没荔知在荔家好。这话荔知只敢在心里想想,她笑道: “等到了鸣月塔,殿下就有口福了。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为殿下做。” “如果我们没分到一起呢”谢兰胥问。 如今三千里已经过半,鸣月塔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目的地。 他们并非迁居来鸣月塔,而是来鸣月塔服役的。 等待他们的,是不同的徭役。男子大多派去修城墙做苦力,女子则分与披甲人为奴。 一个不好,等待流人的就是比翻山越岭更加绝望的折磨。 虽然太子被废,贬为庶人,但谢兰胥的宗室身份依然保留,见了皇帝依然可以喊一声皇爷爷,想必到了鸣月塔也是去都护府当座上宾。 荔知等人却不同了。 他们的命运如水上浮萍,一个浪头就可以覆灭。 “即使没分到一起,”荔知笑着,仿佛不知道分与披甲人为奴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我也会给殿下做你想吃的菜。” 谢兰胥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片刻后,他移开目光,不置可否。 失去了风铃声的路途,好像白驹过隙,一眨眼春就过去了。 酷暑来临,有的流人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再也没有醒来过。即便躺在马车里,衣裳也被汗水打湿。脸上的汗水更是从来没有停过。 荔知从来没有觉得蝉声如此喧嚷过。天地间好像只剩无穷无尽的蝉声。 在盛夏的时候,荔知天天期盼夏的离去,然而凉爽的秋天比她想象的停留时间要短,几乎一睁一闭,令人胆寒的冬天就又来了。 流人的旅途也在一年又两个月后来到终点。 抵达鸣月塔的那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沉默地望着浓雾之中肃穆的城门。 寒冬下灰蒙蒙的鸣月塔像是话本里提到过的人间地狱,灰白的山林环绕在城镇周围,听不到一丝鸟雀的声音,凄迷的寒雾萦绕在城门和瞭望塔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好像所有生灵都在这里灭绝。 衙役们用鞭子在身后催促,流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迈动脚步。 离得近了,守门的兵卒现出身影,沉甸甸的甲胄和冰冷的神情加重了这里不近人情的氛围。 几名役人和守门的将领交谈之后,流人被允许进入城门。 马车在最后通过,守城的将领带着亲信站在门边,远远向马车里的谢兰胥行了个礼。 荔知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谢兰胥在鸣月塔的日子不会难过了。 他只要好过,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过城门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甄迢带着一个面生的黑脸将士站在车外。 “鸣月塔都护有请殿下入府一叙。” 黑脸将士行了一礼,身上武备哗哗作响。在他身后不远,有一辆外观奢华而又低调的马车静候。还有四名腰粗膀圆的汉子带着步辇,等着将谢兰胥转移到马车里。 谢兰胥看了荔知一眼,下车转移。甄迢拦住同样下车的荔知,朝流人的大队伍扬了扬下巴。 “你可以回去了。” 荔知向谢兰胥的背影行了一礼,依言走回大队伍。 一部分流人对去而复返的荔知不太友善,故意将非议说得很大声,但荔知低眉顺眼,神色平和,仿佛并非流言蜚语的当事人。 更多的流人则没有心思放在荔知身上,他们神色惶恐,不断祈祷自己能分去一个稍微好些的岗位。 队伍在鸣月塔县衙门口停了下来,甄迢出面让大家稍安勿躁,衙内县令正在分配这一批流人的各自归属。 晒得黝黑黝黑的衙役大摇大摆地收受着流人的贿赂,没有东西拿得出手的流人又悔恨又羡慕地看着另一批人拿出就要饿死、打死时也没舍得亮出的财物,去索要一个安全清闲的好差事。 荔晋之点头哈腰地和一个黑脸衙役说着话,从怀中掏出王氏的金簪递去。 衙役满意地收下金簪,带着他进了县衙。 郑氏眼巴巴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过了一会,满面喜色的荔晋之走出,见了郑氏,喜色转为难色,对她说了什么后,郑氏如遭雷击,面若死灰。 徭役的名单不断公布,行了贿赂的大多都去了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过于劳累的地方。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