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桓殿对面的假山上,一座雅致的凉亭孤傲地立着。花光树影间,茫茫白雪覆在凉亭后面的芭蕉叶上,被太阳一晒,化作冰冷的水滴,从压弯了的枯黄叶子上徐徐落下。 那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势,除夕那晚,陆满庭曾带她来过这儿。 苏吟儿站在凉亭边上,望向对面河畔上的灯船。 除夕夜,她被老皇帝关在金色的笼子里供大臣们玩赏,那些屈辱的、不堪回忆的画面一幕幕袭来,疼得刻骨铭心。 她一步一步走到假山边上,张开双臂,让寒风吹醒她的奢盼。 假山顶上风大,呼呼地吹,将她裹着的裙摆吹得鼓鼓的,将娇小的她吹得摇摆不堪。 她缓缓垂下哀伤的长睫。 陡然,几个带刀侍卫不知从哪冒出来,果断地将她拖到安全的地方,单膝跪下。 “山崖危险,请夫人在凉亭里赏景。” 言罢,几个侍卫便消失不见了。 她不认得这些侍卫,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们不是安国君府的人。他们唤她“夫人”,在暗中保护她。 他们是陆哥哥安排的。 苏吟儿顺着梯坎往下走,走到对面的河畔。 她曾和陆哥哥在此处放花灯。 这是皇宫里的护城河。 护城河水面宽、河水急,从母夷山流下,途径皇宫,一直流到遥远的宫外、流到群山之巅——大屿山。 陆哥哥叮嘱过她,说她不会泳术,莫要私自过来。 她掩下苦涩,走到河畔的一处小石子上。 小石子不大,还湿滑,单脚站在上面需得万分小心,稍有不慎,便会掉进汹涌的河水里。 几个身穿锁子甲的御林军奔了过来,领头的比了个手势,对苏吟儿说了句“冒犯了”,两名御林军直接将苏吟儿带到岸边的石径上。 领头的统领俯首跪下:“夫人,河边风大,您且先回去。” 苏吟儿认得此人,对方叫陈立勇,是御林军统领。 那日祭祖之时,面对老皇帝的命令,陈立勇没有听从,而是直接跪在陆满庭的跟前,寻求陆满庭的意见。 御林军听从陆哥哥的命令,保护着陆哥哥想要保护的人。 苏吟儿苦涩地笑,这皇宫里,还有什么是陆哥哥做不到的? 可老皇帝劫她走的那晚,她大婚的那晚,御林军统领陈立勇分明就在院子里,并未曾出手阻拦过老皇帝啊! 苏吟儿忍不住掩面哭泣。 陆哥哥,你是有苦衷的。一定是有苦衷的...... * 城门外,陆满庭只带了几十名亲卫,清点人数后,快马加鞭往北渔山的方向赶。行至日头渐落,众人停下歇息,风离递上一壶热水。 “安国君,我们至多四日便能与大军会和。” 陆满庭接过水壶,拧开木塞,仰头饮下。 他回眸望向皇城的方向,清冷的眸底涌起藏不住的狠辣。那个老东西,折腾不了几日了。 他坐在一处干净的岩石上,右腿曲弯着,左脚随意地磕在一块青色的小石子上。背着光,火红的夕阳晕染在他俊美的白净面容上,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分明才过了一夜,他通身的气息就多了一层甜蜜的柔和,那是多年夙愿终于圆满的矜骄。 王将军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金少,笑得异常邪i恶。 “这男人啊,一旦有了女人的滋润,那可完全不一样喽!” 金少正在把玩一根卷翘的长睫。 他将长睫高举在空中,迎着光,细细地打量。这眼睫毛又长又黑,还微微向上卷曲着,似极了假的瓷娃娃。 金少被王将军打断,愣道:“你说啥?你刚刚说啥?” “嘿你这王八犊子!”王将军猛地一拍金少的头,“你又在肖想哪位姑娘?这全京城的黄花大闺女,都快要被你霍霍完了,你就不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单身的爷们?” 金少急急地将长睫藏在衣兜中,微红了耳尖,“说啥呢?胡说些什么呢!” “还不承认?瞧你都脸红了!”王将军追着金少在夕阳里跑,“肯定是你的心上人!说,哪位府上的千金有本事收了你这妖孽?” 陆满庭笑着看属下打闹。 他从心口的衣襟里拿出一张圆帕,贪恋地摩挲。 圆帕是吟儿绣给他的,精致的荷花图,活灵活现,每一针每一线,都似极了她难舍的缠绕。 昨晚的热切历历在目。 他担心她吃不消,处处顾忌着她,谁曾想她尝了甜头,竟也食之有味,娇滴滴地、毫不掩饰地望着他,让他彻底乱了分寸,伤了她。 醉美的唇侧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