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许久不见半丝暖阳,就像东宫伺候的下人,战战兢兢不敢有片刻松懈。 “楼大人,殿下好像醒了。” 山苍声音微微发颤,他像一阵风,顾不得殿外雾一样的雨水,冲进了楼倚山暂住休息的偏殿。 寝殿布置,依旧是林惊枝离开前的模样。 窗台上摆着的牡丹,暖阁青玉桌案她随手放着的书卷,就连掉落在贵妃榻上的耳珰,都没人敢轻易妄动。 春雨淅淅沥沥,殿中四下角落生了银丝炭盆,地龙也烧得暖和。 悄寂无声的寝殿内,只有云暮守在一旁。 裴砚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衾被,被下塞了暖脚的汤婆子,他就算昏迷,唇角依旧下意识抿着凌厉弧度,嘴唇苍白不见半点红润,下颌胡茬泛青薄薄的一层。 下一瞬,只见他微突的喉结动了动,嘶哑的声音从薄唇内溢出,低不可闻。 “枝枝。”裴砚浓黑眼睫轻颤。 云暮紧张上前,跪在裴砚身前:“主子,属下是云暮。” 这昏迷的一个多月里,裴砚时常会梦中呓语,就当所有人以为他会醒来的时候,他又再次陷于昏睡。 这一次,只见裴砚张了张唇,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隙,有些涣散的眼神在看到纱帐外亮光的瞬间,又本能闭上。 “殿下。” “山苍去请楼大人过来了。”云暮身体往前靠了靠,用尽量轻的声音朝裴砚说。 “嗯。” “孤昏迷了多久?”裴砚闭着眼睛,声音干涩嘶哑。 “回殿下。” “您足足昏迷了,一个月零三天。”云暮屏住呼吸,垂在身侧的手掌因为激动微微颤抖。 “寻个厚实的巾帕来。”楼倚山大步走入寝殿,他没有停顿,一边走一边朝殿外值守的内侍吩咐。 厚实的巾帕被楼倚山折成一个长条,盖在裴砚的眼睛上,他又从药箱里掏出银针,落在他心口周围的几个穴位上。 “你昏迷太久,这会子突然见光,恐怕会坏了眼睛。” “所以先用帕子遮一遮,要慢慢适应。” 楼倚山给裴砚诊完脉,确定他身体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你再不醒来,这东宫上下伺候的,估计都得给你陪葬。” “太医院那些老头,这一个月来,都不知秃了多少头发。” 楼倚山笑了笑:“殿下先躺着,我让人去御书房汇报禀报陛下。” 裴砚躺得太久,他身体还不能大动,只是勉强朝楼倚山站着的方向偏了偏头,哑声问:“她怎么样了?” 他口中这个“她”究竟指谁,殿中贴身伺候的几人,心知肚明。 楼倚山看了眼山苍。 山苍大步走至榻前:“殿下。” “太子妃娘娘已到了登州郡,登州郡的郡守,是裴家太爷裴怀瑾在世时提拔的旧人,属下已做主派人给登州哪里的人递了消息。” “登州?” “怎么突然停在登州?”裴砚皱眉,他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威严。 山苍被他一问,背脊顷刻湿了一大片,努力平静声音回道:“太子妃娘娘半路身体不适,沈云志在路过驿站时,寻了游医给她诊脉,已经确诊有孕。” “所以才暂时停留在登州郡,等身体稳定后,再由登州的运河乘沈家商船离开。” 裴砚衾被下的手一抖,指尖紧紧握着,挡光的巾帕遮去了他眼中的狼狈。 他苦笑一声:“她腹中孩子,她可愿……” 剩下的话,裴砚问不出口。 眼中阵阵黑影闪过,他受伤太重,也就勉强撑着一缕心神保持清醒,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昏睡。 山苍小心翼翼看了裴砚一眼,才压着声音道:“根据青梅传回的消息,娘娘知道有孕时怔了许久。” “后来娘娘遣了她和晴山出去,一个人在屋中哭了足足一个时辰。” “第二日沈云志就按照娘娘的要求,暂时在登州郡落脚,说是等腹中胎儿稳定一些后,再动身前往月氏。” 裴砚心口受伤的地方忽然痛得厉害,一张清隽的脸苍白无血色,瘦削的下颌骨紧紧绷着,他似乎想要坐起,奈何微微一动,整个胸腔绞着如同痉挛一般。 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巾帕下的眼睛渐渐红了一圈,透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楼倚山面色大变,双手下压把他死死摁在床榻上,声音严厉:“裴砚。” “你个疯子”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