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初冬,但下着雪碎。 沈观韵身上衣裳单薄,肩上还落着白雪,雪触到人体的温度,融化湿透了她身上的裙袄,更显得单薄。 病弱中带着娇俏的模样,好似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但凡定力不高的男子,必然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沈氏,你有何事要禀?”燕帝萧御章眼中透着玩味。 沈观韵一双含着郁色的眼瞳,先是扫向面色灰败的沈樟珩,然后又缓缓落到似笑非笑的白月京身上。 “父亲。” 沈观韵低低的哭出声,柔弱无助深深自责:“请父亲饶恕女儿不孝,欺君是大罪,但女儿觉得父亲所犯之罪,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对陛下有所隐瞒。” “父亲作为沈家家主,怎么能只听祖母的片面之词,而牺牲女儿。” 说到这里,沈观韵用衣袖抹泪,挡去唇角边含着的冷笑,再抬眸时,她眼中只有大义凛然:“陛下,臣女要禀之事是。” “臣女之所以不愿同月氏新君联姻,是因为臣女的母亲,其实是月氏的公主白玄月。” “按照血脉,月氏新君,该是臣女的嫡亲舅舅才对。” 沈樟珩在沈观韵出现在宣政殿外,就已料到最坏结果。 他失了力气,眼下藏着气愤和失望。 这就是他沈家宠了十七的女儿,果真如沈太夫人所言,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此刻的宣政殿,一片死寂。 朝臣先是瞪大眼睛,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沈樟珩身上,然后又十分隐晦地看向燕帝。 若这事是真的,就等于是沈樟珩作为特使迎亲,睡了本该是燕帝女人的月氏公主。 这事往深了说,治沈家一个欺君之罪,连带整个沈氏嫡系,也不是不可以。往小了算,沈樟珩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开始,萧御章也没料到,沈观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轻轻敲在龙椅扶手上的指尖,骤然一顿,眸中神色瞬息数变。 “沈氏,你说的可是真的?”就算是这种时候,龙椅上的帝王依旧瞧不出喜怒,只是眉心皱褶略深了些。 沈观韵抬眸,不躲不避看向萧御章含着冷色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道:“臣女所言,千真万确。” “陛下若是不信,沈家祠堂还供着我母亲的白玄月的牌位,派人一查便知。” 沈樟珩跪在地上,他的身体绷得像弦一样,鬓角全是冷汗。 萧御章坐直身躯,往前微俯着身体,居高临下盯着沈樟珩:“沈爱卿。” “你们沈家,好个大义灭亲。” “不知,你可有要辩解?” “陛下,臣……”沈樟珩语调发颤,能从他紧绷的背脊看出他极力在忍着什么。 而帝王萧御章终于没了一开始的耐心,他烦躁朝王九德挥手:“你派人去沈家祠堂。” “看清楚了,究竟有没有供着白玄月的牌位。” 宣政殿死寂一片,没人敢擅自开口。 沈观韵唇色苍白跪在殿外,她的身体摇摇欲坠,透着几分可怜的视线轻轻落在白玉京身上,带着几分哀求,几分期待。 白玉京从头到尾,就像没看见沈观韵一样。 他慢条斯理转身在燕帝下首的交椅上坐下,暗沉眸光不露声色落在裴砚身上。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火速错开,殿中谁也没注意到。 半个时辰后。 王九德喘得粗气跑进殿中,朝帝王行礼。 “陛下,已经查出来,沈家祠堂内的确供着名叫白玄月的牌位。” “因进沈家祠堂,沈太夫人已被惊动,由宫人扶着就在殿外,求见陛下。” 王九德的话才出口,地上跪着的沈樟珩,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宣进来。” 萧御章冷哼一声:“朕今日倒要看看,沈家这葫芦里,究竟是买的什么药。” 沈太夫人崔氏的身份,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沈观韵可以相比的,她由内侍扶着,直接进了宣政殿中。 “陛下。” “容陛下息怒,老婆子带着这把老骨头,给陛下请罪了。”沈太夫人缓缓朝萧御章跪了下去。 她的身份,与宫中太后同辈。 燕北以孝治国,按理说她是看着萧御章长大的,已多年没朝萧御章行过如此大礼。 萧御章高坐在龙椅上,深邃的目光泛着冷色:“今日之事,沈太夫人还有何要说。” 沈太夫人,深深吸了口气:“陛下。” “樟珩十八年前所犯的罪行,老身并不替他辩解。” “当年迎亲遇袭,他为了守护玄月公主,犯下的错事,十八年来,他没有一天不觉得亏欠。” “老身只求陛下看在沈氏数十年如一日,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