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濡洱第一次结结实实被灌醉。 周熠找来手底下最爱酗酒的那帮子,围满整张饭桌,啤酒白酒轮番上,象征性安排了几碟清淡的菜式。 “人生总要有一两次为爱借酒消愁的时候。”周熠惯会讲歪道理,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烟,随他说话的动作晃,“你这属于,阶段性失恋。” 众人哄笑,饭桌跟着笑声微微震动。程濡洱迷醉地垂着头,看见眼前的酒杯,装着一半啤酒,咕噜咕噜往上炸气泡。 以往应酬时,没有人敢刻意给他灌酒,私下聚会也只是小酌,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醉酒是失控的一种,他几乎不给自己沉溺于酒精的机会。 偶尔醉一次也好,太过清醒也许会做出更失控的事。 他轻敲手机屏幕,安安静静没有新消息,眉头就皱起。裕生最近莫名其妙,办事效率直线下降,一上午过去没传回半点信息。 又两小盏白酒下去,刮着喉咙一路燃烧到心口,热烘烘的醉意突然溃堤,程濡洱揉了揉眉间,仰头靠在椅背上,逐渐昏昏沉沉。 眼瞧他醉过去,周熠示意席间安静下来,嘱咐服务生把凉透的饭菜撤下,差人一左一右架着程濡洱,放到私房菜馆的客房躺着。 倒进加厚的鸭绒床垫里,程濡洱只觉得身体千钧重,被一朵虚无缥缈的云托起,不至于从万里高空摔下。 耳边私有幻听,他呼吸静了片刻,勉强睁眼点开手机,混沌的目光震了震,缓缓点开对话框。 芝华说:“我把钻石头面还给你,太贵重了。” 那场可笑的赌局后,这是她发来的第一句话。 烦躁,无边无垠的烦躁扯碎了那朵云,他不堪重负的心急速下坠。 下一秒,手机被他甩出去,哐当砸在木地板上,屏幕光强撑着闪了几秒,孤寂地湮灭。 汽车驶到私房菜馆前,芝华发去的信息仍石沉大海,她便踟蹰不前,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进去。 裕生也罕有地拿不定主意,坐在车里思忖片刻,摸出手机给周熠打电话:“周先生,我带梁小姐过来了。对,已经在楼下了……好,我们等着。” 尽管都说程濡洱是闹别扭,可裕生从前没处理过老板的感情问题,摸不准这种情绪的轻重,更不好带着梁小姐莽莽撞撞,楞冲上去触霉头。 倘若周熠下来说,此时不算见面的好时机,那可趁早作罢。 在车里等了片刻,看见周熠悠哉地打开门,似乎被外面乌云吓了一跳,定定看了看阴沉的天,尔后不紧不慢走过来。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啊。”他笑着说。 再以什么身份和周熠打招呼呢,芝华立马惴惴不安,扣着车门的手悄然缩回去。 没料到她那一侧的车门却被拉开,周熠微微俯身朝里看,颇自然地喊她:“梁小姐,生日快乐。今天补一句,不算迟吧?” 这种开场白,令芝华张口结舌,周熠仿佛对她态度如常。 “谢谢,我来找程先生——” “唉,裕生不早点说,老四刚被我灌醉,躺着去了。”周熠眼中几分懊悔,忽然眉头一挑,向她刻意解释,“全是男士,没有任何女眷,你放心。” 芝华一张脸倏地红了,挂着一层薄薄的粉色,两只眼睛越垂越低。 怎么会对她解释,怎么会轮到她听这些解释。 “周先生,其实昨晚我和他已经……”芝华忽然语塞。 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他们此前和此刻的关系。 分手吗?他们何曾在一起过,她尚且拿着又锈又钝的剪刀,吃力地剪捆住她的婚姻关系。 “我知道,他闹别扭,你别当真。”周熠垂眸看她,语气一如既往,认真又不认真。 北风又起,冷然的沉默横亘于他们中间,芝华反复咬唇,兀自摇了摇头又抬起来,浸着水雾的眼睛,装着百思不解。 “为什么是闹别扭。”芝华真诚地、万分疑惑地看着周熠,“你和蒋先生,都说他是闹别扭,为什么你们好像比我还笃定。” 周熠并不意外,却忍不住哑然失笑,难得温言细语,“梁小姐,有兴趣和我去一个地方吗?来回大概两个小时。” 没理由拒绝,芝华从裕生车里出来,很快便坐上周熠的车,往一座远郊的高尔夫球场去。 一路上静得无聊,周熠看出芝华局促不安,主动捡话题和她聊,“我们总喊他老四,你听着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点。”芝华略微一笑,紧绷的肩头悄悄掉下去。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