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这种理智被完全被情绪控制的感觉,所以她这几年来努力地遗忘,或者应该说,学习在另一种新的局面下适应,努力过自己的生活。 抹去所有炫丽的回忆,让它像过眼云烟一样留在旧时光,她以为自己可以很豁达,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这几年来都相安无事了,不是吗? 昨晚突然发现,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其实跟随了她很久很久。不安、不甘、不屑、不平,持续压榨着她的深层的自尊。甚至那一次在电梯里,那两个人的曖昧感觉让她无由来地焦虑,还有在医院开刀房、门诊大厅、走廊,直至每个角落,不经意碰面时,假装洒脱的打招呼,也同样揪紧她的心跳。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心里的伤口要癒合,竟有那么困难。 如果他是奉父母之命,家里的因素和别人结了婚也就罢了。她不但没有显赫的家世,可能不孕的标籤也像是一记烙印,标示出残缺的女体功能,这是社会的价值观对女人残忍批判。她认了! 她不是输给另一个女人,而是对抗不了诺大的传统刻板印象,加诸在女人身上的桎梏。而那懦弱的男人,只是脱离不了愚蠢而迂腐的外在压力,所以放弃了她。 但是,事实证明,那车子里与另一个女孩热烈激吻的渣男,不只懦弱,而且滥情、混帐、无耻,噁心到了极点。那么,为此而生气、气到思绪紊乱的自己,到底又是多么可悲。 老妈三天两头打电话来问她,哪个邻居、朋友,和老同事争相要帮她介绍对象,叫她回去吃个饭认识认识,她都一一回绝了。 有甚么好认识?男人都一样吧?都长着一副被性慾控制的脑袋不是。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就是,老妈竟然还直白问她:「你是不是还一直忘不了他,还很在意他?」精准而锐利地,一箭射中她的弱点,儘管她即刻辩驳否认。 这夜,她以为她睡着了,却好像又没有。只是不断在载沉载浮的记忆里游荡,一下子身陷在手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的圣诞夜里跳舞,一下子在手术檯的血泊里忙乱,一下子在雨中凝视着车内缠绵影子大声嘶吼,一下子在病床上从下半身湿濡黏腻的恶梦里醒来。当她跌跌撞撞下了床,奔到浴室,却发现镜子里的女人,白色衣裙上一片片令人颤慄的鲜红。 直到闹鐘惊天动地的响起,被她随手一拍滚落床底下,她才猛然坐起,馀悸犹存地深喘着。好久没又这样,刚睡醒却感觉一身疲惫的梦中梦。 一大早尚未八点,她已经坐在门诊的诊间里发楞。抱着一堆资料夹进门的诊间护理师被她吓了一跳:「哇!姚医师!」护理师猛拍着胸口,呼出一大口气:「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姚典娜两眼无神地看了她一眼,意兴阑珊地回应。 两个月之后教学医院评鑑又要开跑,整个医院上下每颗螺丝钉都忙得团团转,应付评鑑的资料册一本一本堆积如山。一个星期前刚刚整理好的东西,突然间长官又心血来潮,不同意念萌生,马上就要手下人员大肆骤改。 「吼!神经病呀!好不容易整理得差不多,昨天下午护理长又说每个不同的疾病门诊流程都要写sop,平时工作就忙得不得了,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听她朝令夕改。以为愚人节就可以这样喔?」护理师一边翻着资料夹,一边喃喃地抱怨。 「今天……愚人节?」仔细瞧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显示,姚典娜点点头恍然大悟。 愚人节吗?她这辈子该是被她的烂运气给愚耍了。背着一个不健康的臭皮囊,爱上的男人是一个混蛋,上健身房也会遇到旧情人和人家老婆,连餐厅吃饭都不巧撞上旧情人在外偷情。 护理师走近,瞧了她一眼,皱着眉说:「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好严重喔!」 她撇嘴笑了笑:「嗯,对呀!昨天收拾家里,弄得比较晚,又做了恶梦。」 「是喔!我还以为要忙评鑑的事。那你这么早来,早餐吃了没?」 「呃……还没,想说没睡好,心情闷闷的,吃不太下,就没有买早餐。」 「这样不太好吧!我这里两个三明治,一个给你,早上刚做的,结果我老公出门竟然忘了拿,我就一起带来了,想说吃不完留一个当午餐。」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