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麻古只是装腔作势地发发牢骚,俊流不会放在心上,但他明白,自己的出现确实给对方带来了麻烦。短短相处了一个多星期,虽然交流的机会不多,这个男子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以秩序沦丧着称的中心区,危害性大到被关进墨纪拉里的犯人,都绝不是什么好鸟。但人是复杂的动物,当他们的獠牙和利爪被拔除,嗜血的天性也被严酷的牢笼所束缚后,某些人便能够以正常的逻辑和原则来处世,而麻古就正好属于这类存在。他虽然是协管员,是犯人中的上流阶级,拥有不少令人羡慕的特权,却从不拉帮结派,恃强凌弱。俊流曾看到他向那个瘦小的佝偻犯人伸出援手。这可怜的病患受到欺负,穿着装有碎玻璃的鞋子参加户外活动,被麻古发现了他反常的动作和渗出鞋面的血,便把他带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仔细询问。在墨纪拉,除了他便没有人会和一个被视作垃圾的畜生认真地说话,对方始终不肯透露加害者的名字,麻古只好送他去了卫生所里的医疗室。 苟活的弱者在墨纪拉随处可见,他们往往不是刚进来就是这副任人鱼肉的麻木态度,而是经过监狱生活长年累月的摧残,也许是染上了什么恶疾,也许是在一次斗殴中落下伤痛,而无法劳动和自卫,逐步沦落到监狱里的最底层。若不是麻古的照顾,他们就算被活活折磨死,也没有接受救治的机会。 俊流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幸运,还是应该感谢齐洛的眼光。这个男人本和他们毫无关联,即便是有协议在先,他也可以只限于施与一些小恩小惠,而完全没必要让自己涉险。但自从左拉威出现之后,只要是在公共场所,麻古就从不让俊流离开他的视线之外。他经常利用吃饭和休息的间隙,指给他看监狱里无法被监视器捕捉的危险死角,提醒他什么时候不可单独行动,并告诉他每个狱警的喜好和脾气,教他与一些值得信任的犯人打交道。直到俊流从一个孤立无援的新人,迅速成为墨纪拉的网络中牢固的一环,这样便多少牵制住左拉威的势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只是想在户外工作,”俊流把食物在嘴里细细嚼碎,咽下一口后说,“而且,做这种重体力的工作,能很快挣到足够的工分换一些福利,那样就有机会看看书,报纸和新闻什么的。” 麻古抽动了下嘴角,对他的想法感到可笑,“我已经六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了。不关我的事,何况新闻也大多数是假的,我以前还是强盗头子的时候,每隔几天都要干上一大票,也算名声在外了,却从没见过报,当局恨不得完全抹杀中心区的存在……话说回来,你反正都被判了终身监禁,了解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换几个鸡蛋吃。” “再不看书,我都要忘记那些字是怎么写的了。”俊流淡淡地自嘲了下,不打算费力气让对方明白,书籍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这些思想固化出来的产物,会在最困苦的时候,为被杂念郁结到垂死的灵魂松松绑,引导他重达内心的平静。 “知道是怎么写的又如何?还不是吃都吃不饱,得要我这个文盲来施舍你。”麻古就像和他较上劲了似的,换上了一种说教的语气,在这个高级知识份子出身的王子面前,隐隐像还洋溢着优越感,“我倒不认识几个字,以前在外面就当老大,虽然吃了瘪进了监狱,现在也还是个管你们的,在达鲁非,你得用脑子来学习弱肉强食。” “行了,不就是捡了你不喜欢的东西吃么,我会还给你,”俊流说完便一股脑把剩下的蛋白塞进嘴里,拍了拍黏在手上的碎壳,故意叹了口气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