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绑着,身子只能随着他猛烈的动作摇晃。捆束的绳子磨着手腕内侧最娇嫩的肌肤,火辣辣的疼。 她看不见,说不出话,动也动不得,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哼声。 这样的时间是极难熬的。 好似过了许多年。 昏昏沉沉之中,齐朔好像解开了她手上的束缚。他用床榻上的锦被遮住她的身子,然后直接离开。 韶声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却留在了原处。 她这时已完全清醒了过来。 或者说,她的意识与身子分开,所以一直清醒着。 肌肤相贴之处,颈项交缠之时,如同火灼般闷热,额角落下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耷拉着。 韶声却只感受到寒冷。 仿佛在数九寒天里,光着身子站在风雪之中。 这种寒冷,是从齐朔毫不在乎地说出“杀人抢粮”这句话时,便从脚底生出的寒冷,冷彻心扉。 他吐字时优美的唇形,像是被刻刀凿过,牢牢嵌在韶声脑海之中。 元将军是这样的人吗? 元将军竟是这样的人吗? 元将军就是这样的人。 韶声与齐朔成亲时在心中放下的大话,更成了笑话。 想以夫人的身份理解他? 她这样不聪明的庸人,怎敢妄图揣测将军的心思? 如今真相大白,她终于清楚,一切全是虚妄。 吴移在对澄阳她说的话,她一直牢记于心。 他说将军起于草莽,为众生请命,连敲打带客套,将这番话专门说给她这个娇滴滴大小姐出身的夫人,让她就算不支持他,也要理解他。 她怎么会忘! 有观云亲身的例子在前,又是在这趟南下监粮差事之后! 南人过得不好,北人却能丰衣足食,自给自足。即便这里的南,只指方必行归顺后,他才收复的半个平江府! 强烈的对比之下,不由得韶声相信。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她的心思如何动荡,她总是相信齐朔是个好将军! 可今夜齐朔却亲口告诉她,他召她回来,是不需要她了。 因为他要杀人。 杀人不需要她。 甚至这道杀人的谕令,早在她还没回来之时,就已随着杨乃春到达临昌的消息,传遍了全军上下。 南人何辜? 他们本就因积贫而苦弱! 只是为了省去元应时从北地运粮的成本,他们就该去死吗? 就因为他们运道不好,生在南地? 齐朔与她所不耻的柳家人,又有何异? 不择手段,不顾苍生苦楚! 在此时,所谓笑话不笑话,她聪明不聪明,虚妄不虚妄,都无足轻重了! 重要的是,她之前觉着自己不配理解齐朔。 而她现在,再不想,再不愿理解他了! 她要理解的,是仁德贤明的将军,绝不是齐朔这样不顾人死活,冷酷的怪物!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韶声蜷缩在被子里,抱紧了双膝。 锦被轻暖,却仿佛浸过冰水,压在她身上如巨石,重逾千斤。 她的眼睛睁着,却既不愿摘下齐朔蒙着她眼睛的帕子,也不愿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 直到天明。 而齐朔自这次走后,也再也未回来。 南征军大捷,顺利渡江,于石晴顺江而下,一路向禄城进发,拟定赏赐,修补计划,占据了齐朔全部的心神。 但除了事务繁忙,相比从前,他还是有了不同寻常之处。 ——他不再与韶声同宿,而是日日宿在书房的侧厢中。 韶声心神不宁,心中郁结又想不出解法,每日浑浑噩噩,只知被人唤起身,被人催就寝。 且一旦有了不愿理解将军的想法,便不再关注他回不回了。 自然发现不了齐朔的异常。 但她的贴身侍女们却是很敏锐的。 见韶声油盐不进,紫瑛同观云又想到了别的办法:或许能先去将军处打探些口风。 便辗转委托到吹羽,终于与元宝通上了气,希望他能帮忙在将军与夫人之间周旋一二。 元宝本不想趟浑水,可想到韶声最初的知遇之恩,和她在平江府出的力气,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个令人为难的请求。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