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距离故京城破,已有三年。 韶声便一直在这云仙庵里住着了。 她对逃命时的记忆,其实是混乱而模糊的。 大概记得,她同周大人一家,幸运地上了货船,一直往南去。 唯有梦中场景,不断地重复闪回。 或许是她刻意遗忘。 譬如此时,噩梦使她睡意全无。 韶声翻身下床,盘腿坐于蒲团上,一边数着手上的佛珠,一边敲着面前的木鱼,一句接一句地念着佛号。 每念过一句,过去不好的记忆便淡忘一些。 尤其是当她想起自己没顾上的齐朔。 敲在木鱼上的声音,就会格外大。 仿佛是越大的响声,就能越重地抹去她的记忆。 “当——当——当——”云仙庵大殿前的铜钟,准时响起。 是晨斋的时候到了。 云仙庵中,每日两餐,一是晨斋,二是晚斋。 韶声闻声,放下手中木鱼,起身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为免去他人打扰,庵中为她专辟了一个院子,作为她的居所。 出了院子,是一排齐整的禅房,沿着禅房的连檐向前走,过一道门,便又到了另一个院子。 这里是云仙庵住持观源的院子。 韶声来这里,却不是为了找住持。 住持受柳家之托,为韶声拨了一位比丘尼,照料起居。这位法师是住持的师妹,法号观心,佛法精深,居于住持隔壁的院中。 韶声是来找她的。 “观心师姐……”韶声站在窗下,试探着问,“钟声响了,是晨斋开始了,你要和我同去斋堂吗?还是要我帮你带回来,在禅房用?” 里面并无人回应。 韶声略站了一站,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观心师姐?要和我同去斋堂吗?” 仍未有回音。 因着前述中庵中安排的缘故,韶声受观心照料,无论是在佛法上,还是在生活上。 所以,除了请教佛法,韶声也会同观心一道用饭。 但观心毕竟是出家人,六根清净,潜心佛学,不理俗物。 以俗世的观点看,就是性子清高孤傲,不愿亲近人。 韶声却觉得她这样很好。 她觉得,佛门弟子就是比她这样的俗人高贵,就该睥睨凡人。 所以,她从来都是主动与观心交际,对她十分殷勤。 也想沾些佛光在身上。 即便两次呼唤,都未得到回应,她也不觉得有丝毫怠慢。 只是站着静静等。 她会这么觉得,其实也有原因。 原因其一,是有家学渊源,祖母与母亲都信佛,在家时便也跟着信。 故而,她对佛门弟子的这一点,从来都是很理解的。 其二,与她这几年的经历也有些关系。 韶声被父亲送来云仙庵学佛时,本来是极其不愿的。 这不就是把她打发去做姑子! 她做错了什么? 逃难之时,她能与周大人同行,全须全尾地回来,已经是极大的运气。 若不是,若不是家中留她一人,她怎么会,怎么会! 还要在乎她独自与周大人同行! 就算如此,又不是她惹了周大人,让他退婚。 且周大人也没有退婚,她为他守着,难道不可以在家中吗?! 韶声当即崩溃了。 那时,柳大爷并未亲来,还是使柳大夫人传话。 于是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