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小时,他就这么目不转睛看了五个小时。 脊背僵硬,脖颈酸痛。 25岁的时景已经足够冷静,在成年人的世界穿行游刃有余、进退自如,却仍然无法避免被少女写在日记里笑亦带泪的起伏牵动。 是他喜欢的女孩啊。 无数个瞬间与镌刻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重叠,故事截然不同的版本在这一刻交织融合,逐渐壮大形成一团深刻具体、热烈灼人的东西。 它在胸口盘踞,起先横冲直撞,又都随着离京的里程渐远,无声发酵沉淀,沉甸甸占有他全部的情感。 漫画临近尾声,余葵找了个半个空页,将从上册剪下来的四叶草贴稳,旁侧用水彩勾勒了一幅时景夹着烟,低落失神的脸,许下她的第四个愿望—— “各路救苦救难的佛祖、菩萨大人: (这是时景在学校操场上找到的四叶草,所以愿望送给他。) 信女收回这些年对他的全部抱怨。 希望时景宽恕、怜悯自己,步履轻盈地重新上路,不焦虑过去、不压抑自我,未来每天都坚定快乐。” 高铁提示进站的语音响起。 时景心脏的一角脆弱得险些融化,若非肩上已经扛了军人肩章,他真想不顾一切坐上回程的火车。 竭力按捺住如野草般蔓延疯长的念头,他挤在喧嚣的人流里下车,一刻不停拨通余葵的手机号。 那边隔了很久才接起来,她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背景真吵,进站了么?” 时景点头。 后知后觉她看不见,又低低“嗯”一声。 “日记也看完了吧。” “看完了。” 余葵从枕头上起身,四顾环视空荡的客厅,吸了吸鼻子,“这样,就是填满的了吧?你现在知道了,你在或不在,都从来没有缺席过我人生的任何重要时刻。” 时景恍然意识到: 这是一句隔着时空的回复。 余葵回应的,是回京第二天,他背着她走过斑马路口时的茫然自问。 她羞怯含蓄,却仍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告诉他—— 无论分开的六年是长是短,他在她心里,因而从未缺席。 长沙又落了场春雨,今年雨量似乎格外丰沛,恰到好处的汽车鸣笛,恰如其分的熙来攘往,球鞋避开水洼,再抬头时,恰好透过薄纱般的雾幕,入眼满街鲜嫩醉人的绿。 肃杀的冬天结束了。 他握紧手机贴近耳朵,“小葵。” “嗯?” 他说,“你真好,抵得我见过所有的春天。” 情话入耳,余葵擦干挂在腮边的眼泪。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她忍耐上翘的唇角,她终于想起来,“那你告诉我,2016年寒假,那个在火锅店门外亲你的女孩是谁?不准说你忘了!我日记里应该画的还算清楚吧。” “死刑犯人都有抗辩的权利,这个问题,你当年就该直接问我的。” 时景气极又好笑,“那是我室友。期末话剧表演,队里没有女生,他被选中反串唯一的女角,被教导员批评欠缺女人味,晚上刚好出来买衣服和假发,第二天就表演,他说提前穿上适应,改改走路外八的毛病。” 什么? 余葵的脸丢光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