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啊,外头冷,咱们就在这车里看看算了,别又染上风寒,让老太太、太太担心。” 谢知非摇头,执意要下车。 这时,路边已经挤满了人,都踮着脚、勾着头在等扶棺的队伍。 等好久,才看到远处有军队驶来,为首的人举着一面旗,旗上赫然飘着一个“郑”字。 “来了,将军回来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嗓子,百姓们纷纷下跪,有的开始抹泪,有的开始小声抽泣。 谢知非没有跪,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看着那面旗。 爹说过,郑家的第一面旗,是他的娘,也就是将军夫人亲手绣的。 夫人是个胆小的女人,雷打得响一点,都要钻进男人的怀里,却在一次大军出征前,驾马而来,拦住男人,扔给他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一面旗,正面绣一个“郑”字,反面绣“平安”二字。 辞家战士无旋踵,报国将军有断头。 郑玉,你要平安回来。 黑色的棺椁越来越近,连谢小花都开始抹泪。 谢知非却一滴泪都没有。 他只存在在父亲的故事里。 故事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英雄离他很遥远,祖父离他很近。 可祖父不喜欢他,不喜欢淮右。 祖父把他们拘在海棠院,连门都不给出,怕他们这对双胞胎,克了他,克了郑家。 这算什么大英雄呢! 然而血脉是相通的,棺椁在他面前缓缓经过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痛,眼泪流下来。 他想到每年的七月十五,他和淮右生辰当天,祖父都会派人送来两把小小的金锁。 金锁上刻着四个字:长命百岁。 谢知非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起身打开门,冲进了风雨中。 “谢五十?” “三爷?” 裴笑一脸纳闷地看着晏三合:“他怎么了?” “没怎么。” 晏三合缓慢的呼吸,“朱青,送严喜回殿下身边,就说是三爷说的,让殿下不必为难他。” 说罢,她也径直走进了风雨中。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丁一想追过去,却被朱青用眼神止住。 “严公公,我们走。” 朱青扶起严喜,打伞离开。 李不言等人走远,拳头往小几上一捶,恨声道:“你们知道我最恶心的是什么吗?” 裴笑:“什么?” “就是那些人既做婊、子,还要立牌坊。” 李不言气得太阳穴两边暴出两根青筋。 “老将军藏着晏三合是有错,但晏三合只是个女子,又不能做皇帝,能掀起什么风浪? 先太子最后一点血脉,他都要赶尽杀绝,忒他、娘的心狠了。 他灭郑家满门也就算,还栽赃到吴关月头上,忒他、娘的恶心了; 他杀老将军也就算,还榨干老将军最后一点用处,忒他、娘的龌龊了。 也难怪战马都萎,要我说啊,还救什么救,都萎了才好呢!” 要是换作从前,裴笑定会咬着牙,喊一声:“姑奶奶,你可少说一句吧。” 但此刻,裴笑不仅没有拦她,反而轻轻附和了两个字。 “过了。” …… 风雨中,谢知非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顿足,扭头。 几丈之外,晏三合红着眼圈看着他。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