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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长很长。

    成元三十年,北境统帅季时傿在出关与鞑靼谈判的路上遭遇伏击,尸骨无存。

    季时傿的灵柩停在梁齐因的别庄中,自岐州回京已有三日,朝堂上关于此次变故的处理方式吵得不可开交,大部分都是弹劾季时傿的,少部分说要给她追封,其余皆不发表陈词,或作隔山观虎斗,或根本不敢牵扯进此事当中。

    堂内烛光闪动,季时傿默立于角落,她还是战死时的相貌,胸口空荡荡的有个渗人的窟窿,残破的轻甲挂在身上,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瞄了一眼棺椁中的自己,衣裳崭新又精致,脸上布着淡淡的妆,梁齐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除掉了她脸上的尸斑,一眼看过去,棺中的人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今年京城罕见的遇到了倒春寒,前夜里下了场大雪,到现在还没有融化。梁齐因身着素服,跪坐在灵前,手边放着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大约是祭文一类的东西。

    他几乎寸步不离,三日来未见他吃过什么,只偶尔喝几口水,大部分时间都跪在灵前。季时傿想,就凭着曾经的一纸婚约,他们之间甚至没有情分,梁齐因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竟叫她又惊又愧。

    檐下雪水滴落,淅淅沥沥地落在台阶上。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季时傿抬起头,看见一个随从打扮的青年出现在门扉旁,进来前抖了抖身上的霜露,额前的刘海被屋檐上落下的雪水打湿,贴在脸上。

    梁齐因并未回头,他低垂着眼眸,将手边一张祭文放进正在燃烧的火盆中。

    “公子。”来人轻声唤了唤,几天前梁齐因抱着季时傿回京时正是他接应的,乃梁齐因的心腹,叫做陶叁。

    梁齐因低头看着淹没在火焰中的祭文,“嗯”了一声,又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将已经烧了一半的祭文从火盆里拿了出来,手腕上很快便起了一圈燎泡。

    陶叁见状惊呼道:“公子!”

    梁齐因吃痛皱眉,将那半张祭文团在手心,摇了摇头,“没事,你继续说。”

    陶叁面色犹豫,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进了门后一直站在原地,嗫嚅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公子那个……今日御史台的刘方周上表参奏季将军,说、说她……她……”

    季时傿盯着梁齐因手上的伤,刘方周从前就与她不和,每年上表参她无数本,不足为奇。

    梁齐因低着头,火光映在他脸上,“什么?”

    陶叁揩了揩鼻子,“说她为帅疏忽,治下不严才引来此祸,即便身死也、也不足以抵罪,应当追、追削职……”

    梁齐因沉默片刻,忽然猛地将手中火钳砸在地上。

    他转过头,因长时间跪坐腿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晃了一下,梁齐因沉着脸色,抬了抬手示意陶叁继续往下说。

    火钳砸在地上时的声音不小,陶叁抖了抖,公子向来是和和气气的模样,他很少动怒,这会儿大概是真生气了。

    “此次同刘方周一起上奏弹劾季将军的还有十余人,陛下今日发了很大的火,刘方周现如今还跪在宫门外,他说,若陛下不治季将军的罪,他便一头磕死在金銮殿的柱子上。”

    季时傿心道:嚯,刘方周这次是豁出去了啊。

    梁齐因冷笑一声,淡淡道:“那他便去死吧。”

    说罢直起身,手心的纸团滚落在地,他身着丧服,背着光,季时傿站在棺椁旁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一眼,她心里一悸,下意识别开目光。等到两人都走后,她才意识到,她已是鬼,梁齐因又有眼疾,看不见她的。

    大门被关上,堂内光线暗了下来。季时傿从角落里走出,她的魂魄离不了肉身,如今只能待在这灵堂中。好在梁齐因终于出去了,她得以静下心想一想近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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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敢水中观月,虽近在眼前,却怕一触即散,月亮并不属于我,只是月光偶然一次照在了我的身上而已。”

    *

    皇太子篡位不成,满门被抄之日,程允棠躲在狭窄的衣柜里屏气凝神,亲眼目睹了府中女眷如何被残害致死。

    圣上垂怜,没有治程允棠的死罪,只是夺了她郡主的封号,任其在宫中自生自灭,受尽欺凌。

    前不久说要娶她的人站在不远处连看她都不敢,彼时程允棠才想通,情爱二字实在愚蠢,她不甘心沦为他人的垫脚石,除了心狠,别无他法。

    某年秋猎,围场遭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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