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那纤纤的掌心,温热过后清凉扑面,他心头一跳,不自觉往后让了让。 明妆倒并未察觉他的不自在,很体恤地说:“你闭上眼睛睡吧,我替你擦。” 娇生惯养的姑娘,没有伺候人的经验,但是擦得很仔细,连他的眼窝都照顾到了。 李宣凛愈发尴尬,挣扎着说:“我自己来吧。” 无奈人家根本不理会,嘴里说着“醉了就快睡”,擦完脸,顺便把他的手也擦了。 李判的手,指节细而长,若是用来握笔,大约连普通的羊毫都会身价倍增。如今用来握剑,秀骨之下又暗藏无尽的力量,多让人惊讶,原来优秀的人,不管哪一行都能做到极致啊。 明妆这人很奇怪,她认识一个人,最先留意的不是脸,是手。犹记得当年他初入官衙,那纤纤十指像女孩子一样,长了这么多年,上过战场杀过敌,到如今还是保养得很好,算得上天生丽质吧! 大概是看得贪婪,躺着的人微微缩了下手,缩进了被褥里。啧,看看又不会看坏,明妆一面腹诽,一面上前给他掖了掖被子,隐约听见他嘟哝了句,“那个李霁深……有什么好!” 他很少质疑一个人,更何况这人还是王侯,所以在他眼里,是真的不看好仪王。 明妆何尝不知道呢,他这样聪明的人,当然看得出仪王娶她的用意。自己是有些自私了,既想借他之势嫁进帝王家,又不想让他再去掰扯爹爹的旧案。毕竟他是爹爹旧部,一场胜仗让他名震天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弥光不在官家面前进谗言坑害他,已经是万幸了。 反正他会回陕州的,她心想,到时候一切自己想办法,虽有些顾前不顾后,了不得玉石俱焚吧…… 总之不要去商谈那些太深入的东西,过于沉重,心就飞不起来了。于是明妆重又堆出了笑脸,坐在脚踏上说:“我不是孩子啦,好与不好,我自己会权衡的。倒是你呀,住在这跨院里,实在太委屈了,我明日就把祖母接到东园,将西边腾出来给你。” 他说不,“你和易老夫人合不来,不能住在一起。我不要紧,男人家哪里都住得,战场上幕天席地也照样过夜。” 其实更多的,是不愿意易老夫人日日看着她。那老婆子心狠嘴毒,处处挑眼,万一自己和她走得近些,到了那位祖母嘴里难免不堪,届时要避嫌,多年的交情就断了,他不愿意彼此变成陌路人。 明妆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听他不赞同,也就作罢了。 转头看看外面,午盏还没来,搓手嘟囔着:“二陈汤煎起来怎么这么慢!都说有用,别不是能喝的时候酒劲已经过了吧!”百无聊赖,又来问他,“李判,近来有没有人给你做媒?我们还住在这园子里,不会给你添麻烦吧?我想着,实在不行,外头先赁一处房产,我接着给你找合适的宅邸,等找见了,再把园子换回来,这样好不好?” 他闭了闭灼热的眼睛,“没人给我做媒,你也不必麻烦,只管安心住着吧,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很好,是他的真心话,其实不单她追忆往昔,自己也眷恋往日的种种。彼时大将军和大娘子都在,那个官衙,很有家的感觉,比洪桥子大街更让人觉得温暖。现在大将军夫妇过世了,好些东西抓握不住,只剩下眼前人……纵然将来要拱手把她送出去,这短暂的相聚,也能让人心生欢喜。 “小娘子……”他迟迟唤了她一声。 明妆应了,探过身问:“怎么了?渴了吗?” 他摇头,心里有好多话,但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能迸出一句肺腑之言,“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明妆愣住了,鼻子有些发酸,恍惚觉得爹爹要是活着,一定也是一样的心情,希望她一切顺利,希望她的婚姻里没有算计。 略平一下心绪,她说:“你放心,我不会受委屈的。我同你说句真心话吧,爹娘走后,我很怕身边的人和我渐行渐远,很怕你娶亲在先,有了新妇就不再理我了。所以我要先定亲,先把自己嫁出去,这样就不会孤单了。” 他听完这话,脸上神情忽地肃穆起来,凝眉看了她半晌,忽然又泄气地笑了,一手盖住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不怕孤单……” 可是身在军营的武将,身边有数不清的禁卫和兵卒,哪里会孤单。明妆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