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酒楼上有许多昭昭的旧识摇着扇子看热闹,有的羡艳她要做官家夫人了,也有的扁扁嘴,说这新郎比不上谢兰殊一根头发丝。 只可惜,她的夫君不要她了。 吹着唢呐的迎亲队伍沿街而过,是昭昭从没有过的经历。 那道雪衣身影如幽魂般跟在后面,失魂落魄地游荡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回昆吾吗? 他长在昆吾,是昆吾买回去耗费千年铸成的剑,他应该回那里。 可双脚却并不听从他的理智控制,他望着花轿的方向,想,就算他跟去又能做什么呢? 她已经放下过去,要开开心心地嫁给别人了。 就算他以谢兰殊的身份出现,难道她就会放下这一切跟他走吗? 就算走了,他又能带她去何处? 他的脚步停在离拜堂的两人不远处。 一拜这天地众神。 二拜这高堂父母。 三拜这郎情妾意。 礼成。 天枢道君就站在这里,亲眼看着当日被他丢下的妻子,如今改嫁他人。 洞房红烛噼啪燃烧。 新郎挑开盖头,在看清新娘如春花始绽的娇艳容色时讶然失语。 没有人比天枢道君更明白新郎此刻的心情。 还要在看下去吗? 还是不死心,期待她流露出哪怕分毫的不情愿。 他看着少女朱唇微张,似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响在耳畔的却是身后昆吾弟子的高呼声,和摇光君的叹息声。 昆吾的人来带他回去了。 昆吾修为最高的数十位弟子联手结阵,如若天枢道君执意冲开阵法,这些他亲手教导、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子都会瞬间绝命。 即便赌上性命,他们也必须将道君带回去。 摇光君看着双目布满血丝,被理智与情感拉扯得痛苦至极的道君,长叹一声: “何必呢,你与她的红线已经断开,此生再无缘做夫妻了。” “回去吧天枢,莫要搅扰别人的大喜日子。” 红烛吹灭,室内归于黑暗。 原本仍在负隅顽抗的道君蓦然停下动作,眼中灼灼燃烧的情意忽而熄灭,余下一片滚烫的灰烬。 跟随他的脚步回昆吾之前,昭昭回头看了一眼新婚洞房的方向,想起了方才所闻的对话。 ——如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谢家助你平步青云,你在朝中庇护谢家周全,养外室还是纳妾我都不会管,今夜你就宿在妾室处吧。 ——若我说,见到谢小姐的第一眼,我便改了念头,愿与谢小姐做一对真夫妻呢? 红烛下,二十八岁的昭昭抬眸笑了笑。 ——你有心上人,我也只有一个夫君,迟早有一天,他会来接我离开。 她不知道,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从云梦泽离开后的天枢道君道心震动,修为倒退的事终于暴露,天璇君与其他长老大怒,趁探病时天璇君将他迷晕,请来了灵山巫女为他种下情蛊,忘却前尘。 灵山巫女微微笑着应下,她心仪道君许久,其实也想能种下情蛊,让他对自己情根深种。 只可惜,为了灵山大业,她为他种下的是比情蛊凶险百倍的蛊毒。 天枢道君醒来后觉察到体内蛊虫正在蚕食他的神智,从昆吾仙境再次出逃。 这一次他仍然逃到了云梦泽,只是他被蛊虫蚕食,早已忘记了岁月流逝,直到他来到谢家,看不见一个熟悉的人,再到那位新科进士的府邸,也未能那日的新郎。 只有府中的几个披麻戴孝的孩子望着他道: “你说的可是我祖母?祖母前日刚刚去世,你是来祭拜我祖母的吗?” 冬日风霜严寒,飞絮似的大雪覆满人间。 他在那一摞阴森森的木头牌位中看到了昭昭的名字。 听人说,她的丈夫早早去世,偌大家业皆由她一人掌管,她没有子嗣,那些妾室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生下的孙子孙女也与她关系亲近,孩子们在葬礼上哭成一片。 她锦衣玉食,儿孙绕膝,八十九岁时安详地死在一个冬日的夜晚,没有一丝痛苦。 作为一个凡人,就这样过完了算是圆满的一生。 然而,在这个算得上是喜丧的葬礼上,却有一个无人认识的雪衣青年站在牌位前,脸色比雪色苍白。 那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