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大门开启的那一天,曹老板把兰烛叫到了跟前。 兰烛心下复杂,按着戏班子的旧传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带着不多的行李,红着眼睛叫了声“师父。” 曹老板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眼里光芒闪烁,她摆摆手,“快起来,我也没有教你什么,全靠你自己悟。” “您真的要走了吗” 曹老板∶“嗯,你知道,我姑娘一个人,生了个外孙女,我得去国外瞧瞧,估计往后就在国外定居了。” 兰烛“我还没有来得及谢谢您……” 曹老板“谢什么,虽然传承和弘扬,是曹家几代人的使命,我这一生高傲自满,从未收过任何一个徒弟,原是我谁也看不上,如今看来,阿烛,是我老太婆见识短浅,原以为京剧没落,必然一代不如一代,可如今我见着你,才发现,国粹之所以是国粹,是因为它能承接住时代变迁,承接住沧海桑田带来的斗转星移,它只需要保持它的美丽和独特,自然就会被铭记。国粹的下一代接班人,比我想象的要优秀。我也放心了,我们京剧,不算是后继无人。” 兰烛仔细地瞧着站在她面前的人,除去桂冠和光环,曹老板不过也只是个抵不过光阴流逝的花甲老人,国戏的那场告别赛,她站在京戏的下一代年轻演员面前,眉眼有神,巾帼不让须眉地唱着∶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一剑能当百万兵。”(1)……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曹老板泪眼婆娑地看着兰烛,拍了拍兰烛的肩膀,她知道,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落幕。 原本决定封台的老泰斗将这辈子最后一场戏奉献在了国家最高的戏剧学院的殿堂。她这一辈子,给京戏的爱胜于给孩子的爱,如今自己的孩子遇到了困难,也该做出选择,归于逗弄儿孙,享受天伦之中。 兰烛不知道曹老师午夜入梦的时候,还会不会想起那悠扬又激昂的曲调,会不会想起那爱了一辈子,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事业。 她上机场前,谁也没告诉,只让兰烛去送了她。 她站在安检口,慈祥和蔼,一点都不像是能几两烧酒往肚子里灌的人,也不像是拿着竹标尺体狠狠敲打学生的人,就像是个普通的老妇人,轻轻地,悄悄的,为了自己的孩子,离开热爱的故里。 “曹老师,您保重。” “保重。”曹老板转身,走向安检。 兰烛想起相处不长的日子,想起她坐在椅子上呷着茶拿着标尺骂着她,想起她骂完之后又悄悄泡了杯菊花茶放在她的床头……她搓了搓干涩的眼,转身。 “阿烛——” 兰烛听到有人叫她,她停下脚步,不敢直接转身。 她听到曹老板在她身后说道,“别硬抗,你这脾气,容易吃亏。” “知道了。”兰烛依旧没转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故作轻松,摆摆手,“再见了曹老师。”她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再见了曹老师——希望您下次看到我,是在更大更亮的舞台上。 离开曹老板那儿后,兰烛回了吴团长那儿。 毕竟她签的经纪合同在那,微薄但不可或缺的收入来源也在那儿。 曹老板惜才,对她好,兰烛知道,但像曹老板那样一心沉醉于京戏研究的人来说,利用自己的裙带关系为兰烛找资源,捧她上位,是她做不出来的事,更何况她已决心封台,离开故土。 唯有一样,曹老板给兰烛做的,就是拿到了臻享会的入场券。 臻享会是行业内的行会,不是什么在外头能搜到的全国、各地区类正儿八经的比赛场次,其实就是个行业里互相切磋的比赛,更多的偏向于交流。 饶是如此,因为底下的观众在行业里足够有水平,交流会的协办方也特别有话语权,也有不少跨行业的赞助商的交流机会,行业内暂露头角的年轻演员们都翘首以盼,一有上台演出的机会都丝毫不想错过。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