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桉一,她突然脸皮发烫,不好意思起来。 梁桉一用指尖敲敲桌面,以此唤她回头。 他语气不详,随口一句:“服务生帅么,看得都脸红了?” 狄玥听着,却觉得胸腔突然顺畅了些。 但梁桉一也只是这么一句,再多便没有了,反而突然正色起来,挂记着她方才的走神,问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很多啊,借北宋贺铸一句词——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可真正能说给梁桉一听的,反倒不能关于他。 于是狄玥讲起这些天她做的决定,她说:“梁桉一,我打算退学。” 一个成绩优异、即将准备考博的研究生,突然决定退学,换做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她疯了。 可她不快乐,她快要干涸了。 还好,梁桉一不问为什么,只问:“想好了?” “差不多是这样,还在考虑。” 狄玥要重新选一条路,但这条路不能太失败,因为她没有退路。 脱离狄家的唯一方法,就是鱼死网破地断绝关系。 不是赌气、冲动,她自己知道挣脱狄家这个“枷锁”,心理上当然可以轻松很多,但她也知道,“枷锁”某种意义上也是安于舒适区时的一种庇护,也许换成杜卓航,会觉得她的“枷锁”梦寐以求? 走出去,剩下的所有路,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是翱翔或是坠机,都是有可能的。 况且她从懂事起就一直被决策,被控制,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谋生...... 利弊她都懂,所以要慎重再慎重。 其实这种“长期关系”是脆弱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过于沉重的话题,是不该说给情人听的。 可梁桉一放下水杯,坐直了些,神色收敛,看样子是真的在帮她考虑了。 他思忖片刻,居然对她说了声“抱歉”。 梁桉一告诉狄玥,他没做过学术,对她的‘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不甚了解,所以在这方面,不能给出权威的建议。 “我倒是尝试过看你们专业的讲课视频,跨专业太多,看了20分钟,不知所云。” 梁桉一说:“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会尽力帮助你。” 原来他还专门去看过她的专业课程么? 狄玥有点开心,语气也轻快:“你不会是个什么企业的大老板吧?家里有顶尖集体那种?” 梁桉一莞尔:“不是。” “那你的工作是......” 狄玥有些犹豫,因为梁桉一看上去时间自由,确实有那么一点像无业游民,有时候她会觉得,他是个闲散的富二代。 梁桉一并不避讳:“作词人。” 在梁桉一家里,狄玥的确见过一架三角钢琴,也见过黑胶唱片机。甚至更早些,他帮她解围那次,车子副驾驶位上放着的,就是乐谱一类的打印纸......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是作词人。 “那你......很有名吧?” 梁桉一没答,半是玩笑,岔开话题:“先谈你的事,我工作的唯一目标,就是希望吃饭时不谈公事。” 梁桉一问她,肄业后有没有心仪的目标工作。 狄玥几乎脱口而出:“课外活动带领老师,或者,科学自然课老师。” 梁桉一笑了:“像是你会喜欢的工作。不过,很难想象你当老师的样子。” “我也不能想象你是作词人啊!” 晚饭还算愉快,饭后甜点是一道柚子冰淇淋挞,狄玥挺喜欢里面清甜的果香,很快吃光了自己的。 梁桉一笑着,把他那份推到她面前。 饭后,两人并肩走出饭店。 做生意的老板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这家店明明是西餐厅,进门正对面的居然立了一座三尺高的铜身关公像,手持青龙偃月,凤眼微扬,不怒自威。 关云长身旁假山假水,水里还撒了把钢镚,不知道是得哪位风水大师指点过。 也许是刚和梁桉一聊过“作词人”,狄玥忽然想起,几年前她听过的歌词,关于风水,很犀利,令她印象颇为深刻。 以前提到歌词,只会觉得歌手唱得如何如何,并不会去想,作词人是谁。 现在仔细想想,那位作词人很狂妄嘛。 好像他在歌词里说,世界上本无风水可言,每日都有消亡,所以处处为墓场。 回去路上,狄玥把歌词的事讲给梁桉一听。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