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被教过,如今生气也不爱撅着嘴了,只是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但到底年幼,这份怒气还是被身上带着的稚气去了不少。 贺攸宁看着心底一阵暖意,也不再绷着脸,软声取笑他:“果真是岁岁不相同,记得我离宫前皇上还是只会要阿姐抱的孩子,怎的我离宫不过两年倒成了个会盘问人的了。” “阿姐惯会取笑我,若不是阿姐,我才不愿多问。”小皇帝被说得有些害羞,想挣开手但到底没舍得。 两年没见,他实在太想阿姐了,临近夜晚时雪下不停,他心里惴惴不安,总怕积雪太深,阿姐不能及时归京。如今见了面,牵着阿姐的手,才多了几分真实感。 又忽地察觉阿姐声音不对,便着急叫人请太医,贺攸宁却拦下,自顾自地接起前话。 “林公公是你身边的总管太监,办事自然事让人放心的,只不过我心系我的阿弟,等不得林公公,便让车夫赶紧赶车,至三门外才下了马车。” 小皇帝听着阿姐说想他,更是心里一暖,彻底成了那个两年前在阿姐身边撒娇的孩子。 “我也很想阿姐。”他还留着两年前的习惯,撒娇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她,眼睛发亮。 贺攸宁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幼弟的头,“一晃眼,阿弟长大了。” 一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与皇上说说话。” 等宫人全部退去,小皇帝似是卸下了所有盔甲,肩膀一垮,死死抱住她。 “阿姐,父皇他,他……”小皇帝话还未说完就已泣不成声,贺攸宁任由他埋在自己怀里哭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自个儿却不见落泪,只是木木地盯着殿中的香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觉得她是要哭的,皇陵见到棺椁时她没哭,接过李公公密信时她也没哭,除了夜晚总是失眠,神色憔悴了些,似乎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位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 可到了皇城,贺攸宁才知失去至亲的痛苦不是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也不是看着他棺椁下葬的时候。 而是近乡情怯,回到曾经充满回忆的地方,她清楚记得那张桌子是景成帝闲来无事教她写字的桌子,走进看也许还能瞧见她幼时调皮在桌上留下的划痕。 往日的回忆一幕幕袭来,几近将她淹没,脑海里景成帝以往的音容笑貌似乎都成了一把刀,每记起一次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这一刻,贺攸宁终于没办法欺骗自己,她与景成帝已经天人永隔。 过了许久,小皇帝才从悲伤的气氛中缓过来。 “阿姐,幸好你回来了”。 小皇帝抬起头,用那双刚被泪水浸透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你不在,我总是想你,怕你在皇陵那受了委屈。”小皇帝越说越难受,更是用尽力气抱紧贺攸宁。 贺攸宁憋住了几天的泪水几近忍不住要涌出眼眶,怕小皇帝发现她眼底的湿意,脸颊轻轻靠在他头上,竭力止住眼眶中的眼泪。 调整几次呼吸,才尽力扯出一丝笑意说道:“阿姐也很想你,总担心你不好好吃饭。” 小皇帝破涕为笑,“在阿姐心里我竟还是个未长大的稚童吗?” 贺攸宁用手帕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说到:“在阿姐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可小皇帝听言,却忽然正色道:“阿姐,我不能做孩子了,需得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兄弟姊妹和母后。” 小皇帝说得极为认真,已经初见帝王的威严,这一刻,贺攸宁能清楚看到新皇眼底的野心。 他虽年幼体弱,可他毕竟是贺家子孙,生来便带有野心,绝不甘于受制于人。 这一点让她想到了父皇,景成帝少年继位,是不是也如阿弟一般,忐忑不安却又抱着鸿鹄之志。 景成帝失败了,可她不会让自己的阿弟也重蹈覆辙,步了景成帝的后尘。 这一聊便是半个时辰,宫人在外殿守着,隔着门也听不清两人的话语,只依稀听见一两声抽泣声。 贺攸宁安抚小皇帝睡下,本欲离开却被拉住衣角,有些疑惑地回头,只见小皇帝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阿姐,父皇驾崩一事阿姐没有半分怀疑吗?”。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