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 窗上粘满了流行演员和国外时装模特的“美人图”。 墙上还贴着老板娘李九书对每一款馄饨的手绘介绍图。 “还是老三份?”李九书笑眯眯。 “两份!我就带了两份的钱。” 李九书好笑,“那是不给巍子呀,还是不给你爸?” 殷天瓮声瓮气,“他现在不只有大馄饨吃,他还有饺子吃,有肉吃,喂猪一样,被人养得白白胖胖。” “没大没小,”李九书戳她脑门,冲后厨窗口喊,“三份荠菜猪肉!” 殷天递出饭盒,落座在离电视最近的桌前等待。 电视正播放着运动鞋广告,当红明星踩着节奏疯狂扭胯,红色的大鞋标志极其扎眼。 殷天低头看自己的鞋,鞋底破了洞往里涌水,一跺脚就会“吱吱”怪响。 她用力一踩,果不其然“吱——”一声,像大耗子叫唤。 殷天忙窘迫抬眼,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响动。 店里只有一个客,两眼冒绿光,那是饿的。 正埋头往嘴里塞茴香馅包子,吃得满嘴绿绿葱葱,勾起了殷天的馋虫。 她摸出几张皱巴的钱,往桌上一拍,“九姨,俩茴香包子!” 殷天家的组成很有意思:老殷是个穷苦的豁命汉子,没日没夜奋斗在抓凶缉恶的一线。 财富堆积全靠殷天的母家,她的外婆外公在国内做珠宝生意,她母亲更是将家族的版图推向了西方,扎根在法国和意大利。 一个吃洋餐,一个葱卷饼。 迟早切肉离皮,一拍两散。 殷天没等到那天,母亲在她四岁时病逝了。 堆金积玉的42号联排现在就住着她和老殷父女俩。 老殷常年不着家,她一个八岁的女娃子跟土财主一样。 头枕元宝,手搂金蟾,活脱脱一个守财小奴。 没了父爱浇灌,她的每一步成长都紧密依赖于邻居桑家的悉心照管。 细微到一顿餐食,一只牙膏,一条毛巾。 殷天走在虹场路上,那街道幽幽静静,布满水雾,光秃枝杈被狂风撩得金蛇狂舞。 尽头黑黝黝,像只乌暗的巨兽咧着大嘴蹲守食材上门。 殷天有次拉着桑国巍,“你看那像不像哥斯拉,咱一直走是不是能走到它肚子里。” 桑国巍怎么说的,他说她有病!桑国巍是桑家的小儿子,跟殷天光着腚一块长大,算是发小。 殷天摇头晃脑吃着茴香馅包子,怀里抱着两个铁盒馄饨。 她死乞白赖没拿老殷的那一份,反正她爸看上了张乙安,张阿姨多贤惠啊,横竖饿不死他。 雨鞋“吱嘎吱嘎”响个不停。 她听得心烦,甩着雨鞋蹦进一大水坑里,这次没“吱嘎”声了,她咯咯直笑。 头顶闷雷一炸。 惊得她一个趔趄,胳膊一哆嗦饭盒掉地。 盖子和盒身分离,馄饨排着队往水坑里跳。 “娘个西皮!”殷天伸手去捞,满掌浊水。 她愁眉苦脸地看着盒盖在水面晃晃悠悠地打转。 右上角粘着圣斗士贴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桑国巍”。 当桑国巍饭盒落地的刹那,他本人在两百米外的41号联排二层,被庄郁摁着脑袋狠狠砸向地面。 这或许是一种诡秘的相互映衬。 桑国巍的卧室里,放着重金属摇滚乐,庄郁却平静地哼着一种曲风截然相反的怪诞调子。 她声音轻得像蚊蝇呢喃,却能透过癫狂的摇滚,声声纳入桑国巍耳中。 桑国巍尚有意识,倔强地瞪着她。 庄郁笑,拿指头戳他眉间,“小小年纪这么倔,要吃苦头的。” 桑国巍瞪得更凶。 庄郁忙捂住他眼睛。 这目光太锐利,又太相似,能勾出她十几年前的痛心事儿。 那是在小营口胡同尽头的院落里,七十多岁的祖母蹒跚着,高举粗木拐杖,正挥打她母亲何萍。 母亲一边哭一边骂。 庄郁从厨房冲进院子,颈部和脑袋缠着厚纱。 瘦瘦小小跟豆芽似的,一点不像10岁孩子。 “我…要走量刑。”她倔强地瞪着母亲。 车祸谋杀了她父亲,也谋杀了她的声音。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