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她仅有的武器。 割断了束着双手的绳子,胜玉踌躇一瞬,从篱笆底下的破洞钻进了猪圈。 昨日刚下过大雨,这会儿猪圈里到处是湿哒哒的泥污,臭气熏天。 胜玉是最爱干净的,看着这景象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丝毫不敢回头,没命地一脚深一脚浅趟过泥泞,奋力用短刀去砍另一头的栅栏,想再刨出一个洞钻出去。 猪圈里十几头猪见了生人立刻围上来,不知把她当成了食物还是什么,接连的拱她踩她,还有的张开嘴像是想咬她,胜玉心腔里跳得飞快,她听老人说过,猪饿急了是会吃人的,是能把人咬死的。 胜玉不想被抓回去,也不想被猪咬死,她被十几头猪拱来拱去,站都站不稳,只能把手指根根攥紧,使出全身的力气又挖又割。 总算,栅栏被她弄开一道口子,胜玉刚迫不及待挤进去,就被不知道哪头猪拱得摔倒在地。 猪群吭噜噜吭噜噜的声音劈头盖脸,有的嘴巴舌头已经碰到了胜玉的脸,胜玉忍着到嘴边的怒骂,胡乱挥着短刀和猪搏斗,浑身上下滚满了污泥,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急促接近的马蹄。 “咚、咚”数声闷响,方才胜玉拼命驱赶的几头猪挨了几棒子闷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其余的猪受了惊吓,嘶叫着四散奔逃。 胜玉从泥泞里爬起来,大喘气地靠着栅栏,回头望去。 河边柳条青青,山沉远照,粼粼河面映着高头乌马,和身材挺拔、面目俊朗的男人。 胜玉一边竭力喘气,一边疑惑地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 李樯走的官道,他被叔父发配至此,正要去上任,一路憋闷,眼前却突然钻出一个乐子,不由驻足看了看。 居然有一个人在猪圈里打滚,滚得浑身是泥,狼狈得不得了,真是个脏玩意儿。 李樯从未见过人和猪打架,饶有兴味地驻足托腮看了一会儿,直到看那人像是要输的模样,才派手下去帮忙。 只是那滚得浑身是泥的人猛一抬头,却让李樯脑袋里轰然一声,僵在当场。 那张溅了污泥的脸依旧挡不住雪白的玉色,粹亮的双眸更不会叫人认错…… 傅胜玉! 那个脏玩意儿竟然是傅胜玉! 李樯怔了一息,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蹲下.身盯着眼前的泥人打量。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可他一眼便认出来。 李樯一把抓住胜玉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拽,好像要看得更仔细些,约是紧张,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 胜玉吓了一跳,眼睛看看这人,又看看他的手——自己身上全是泥,把他的手弄脏了。 他显然金尊玉贵,周围的属下争先恐后搬来脚踏子,唯恐泥污沾染他的鞋。 “这位,公子……”胜玉迟疑着开口,却立刻就被打断。 “傅胜玉。”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不记得我了?” 胜玉浑身一僵,听到后一句话,才又抬头仔细去看他。 剑眉星目,昭昭少年,光彩照人的模样,的确是有些熟悉的。 胜玉呆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李樯。” 这个名字念出来,胜玉脑中有些嗡嗡作响,仿佛一段被深埋的时光和记忆也随之被挖了出来。 手臂上拽着的力道松了些许,李樯的面色也显然柔和了许多。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胜玉下意识地缩了缩,她自己最爱干净,也最讨厌肮脏的东西,可她现在就是最脏最臭的。 李樯叹了口气,用指背帮胜玉拭去眼睫上的泥污,免得掉进眼睛里面去。 他倒没有一丝嫌弃,那声叹气更像是埋怨,埋怨她把自己弄成这个境地。 胜玉刚一动,手臂又被拽了回去,比方才跟李樯还靠得近些。 “好了,”李樯安抚道,“你先打理干净。” 胜玉用力摇头,她还没忘自己的处境:“我不能留在这儿,我得走了。” “去哪儿?”李樯皱眉,随即想到什么,又松开,“那你就跟着我。等你弄干净了,再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李樯说着,拉着胜玉把她塞进一架马车,跟手下人说了几句什么,马车辘辘启动,离开了满是泥泞的河边去客栈。 胜玉坐在马车里,一阵荒唐,一阵茫然。 今日她被卖进朱府,又滚在泥潭里与猪为伍,结果遇到了幼时故交。 李樯救了她,这是她天大的好运,可之后她该怎么办? 惹恼了乡绅,她在岭坡村要怎么待。 胜玉脑中纷乱芜杂,不由得朝外边伴着马车骑行的李樯看了一眼。 李樯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下一瞬便转过头来,与她对视,又提起嘴角温和地笑笑,带着安抚与包容。 胜玉已不知自己神色如何,有几分慌乱地放了车帘缩回来。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