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抹去女人眼角的泪珠,简短回道:“好。” 怀抱不知何时也失去了本该有的温情,一路上沉默无言。 只是一个死透的人。 崔净空想,那个所谓的兄长早已黄土埋身,冯玉贞毕竟曾与他结为夫妻,她要去看,也不过只是出于往日的情意…… 不必在意,和死人争什么?可越是理智,乌沉的眼珠却宛若要流出浓黑的墨汁,脸上不自觉扯出一个阴冷的笑。 好一个情不自禁。 你为我那个早死的好哥哥情不自禁,那我又算什么? 自从二人回到府上,冯玉贞便开始紧锣密鼓张罗起来。她特意出门一趟,也向崔净空报备,是要去镇上的凶肆。 她去买,也不买现成的,偏要购置几塌厚厚黄白纸,笃定心诚则灵,自己亲手裁剪,扎成金银纸锭、唢呐、聚宝盆。 该是要多扎一点的,她心里嘀咕着,崔泽生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到了地府,可不全赖于她将钱财烧过去给他吗? 大年初三都未曾停下的绣活都暂时撂放了,除了吃饭睡觉,冯玉贞便坐在院子里头,身边放一个盛放的竹篮,手头一刻不停地忙活着。 几天下来就折下两笼,堆成两座冒尖的小山。她并不让旁人插手,丫鬟们只得在旁边站着,崔净空曾经想坐她旁边,也被客客气气请走去读书了。 这是她跟崔泽的事。同木屋一样,不想让别人搅和进来。 她捏完最后一张黄纸,嘴上恰好默念道:“一千。”冯玉贞把最后一筐拎起,放到屋里去,适逢崔净空出来,两个人便在门口撞见了。 对方先低头,叫她一声:“嫂嫂。” 这几日没顾得上他,虽然两个人睡一张床,然而她没心力去应付,每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那张昭示真相的牙牌被她偷偷藏在衣柜深处,尚未想好如何同他摊牌。她斗不过,害怕再次受他蒙骗。 于是只略点了点头,神情便显得有些冷淡,拎着筐进门,她并未发觉,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青年抽出了她发髻上的那支玉簪。 是崔泽送她的玉簪。 冯玉贞已经有段时日未碰过崔泽送她的首饰了。这两日却又拿出那个小盒,用心擦拭过,又佩戴起来。 而崔净空送的那支银钗,就想他本人一样,早不知被她卸在何处。哪怕成天在她面前,也比不过一方遥远的墓碑。 崔净空望着女人的背影,继而收回视线,细细打量掌心里的物件,想要看出它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瑕玉,花样拙劣,横着两道浅浅的裂纹,是先前冯玉贞第一回 从崔泽手里接过,没拿稳扔坏的。 簪头硌在肉里,生出钝钝的痛感。崔净空不知想到什么,他握着这根簪子,面色如常。 却突然抬高手臂,缓缓松开并拢的五指。 玉簪半空下坠,女人仓惶呼喊道:“不要!” 噼啪—— 它是这样不堪一击,本就有了裂纹,磕在地面的一瞬间便碎成了几段,细小的碎片向四周迸溅而去,那些碎片如同细小的刀锋,咻咻射入来迟一步的冯玉贞的眸底。 碎了。 泽哥儿送她的玉簪,碎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竭力伸长去接住的手上空空如也,姿势可笑。 女人徒劳地拾起那几截残骸,锋利的断口划伤血肉,试图重新拼起一个完整的、崔泽当初放在她手上的玉簪。 这是丈夫送她的最后一个礼物,崔泽捂着脖子倒下时也不忘送给她。世上唯独一支,碎了就没了,连一个念想都留不下。 两个丫鬟上来拉她,竟然拽不动。直到一只大手掐住冯玉贞的手臂,使劲把人从地上提起来。 崔净空掐住纤细的手腕,在女人虎口处用了巧劲儿一捏,她无力抗衡,只得颓然松开。 手掌不自觉颤抖着,低头一看,不浅的几处伤口蜿蜒着血迹,血珠几乎淌到了手腕,好似又多出两道暗红的伤口。 “你……”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