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资格能够与他同坐一桌的,都是当朝的二三品大员与儒宗名士。 而眼前这位苍发老者,姓虞名夫子,是并州与他齐名的一位儒宗宿老。 鼎苍生随即朗声一笑:“陛下仁君也!” 苍发老者略觉意外,他皱着眉头:“陛下自崛起以来光是屠戮的巨灵就难以计数,死于他手的江湖武修与大宁将士,也超出十万以上。 其心性之狠辣,可谓亘古以来所未有,凶名闻于凡界内外,四野八荒。如今更推出苛政,以武力侵夺大族之财,用刀兵强推分田之策,如此亦可为仁乎?” “陛下对敌辣手无情,于治下百姓却爱民如子,外霸而内王,如何当不得‘仁’字?” 鼎苍生微微摇头,眼中现出一抹冷光:“陛下也从未侵夺百姓之财,昔日江南是有一些地方上的势家,毁于陛下兵锋。然而这些人不知天数,顽抗陛下天威。陛下收其财,分其田,岂非是天经地义? 陛下割据十州之后,更是改用律法与税赋劝导。百姓交不起税,把土地卖掉就是,何来侵夺之说?至于分田之策,虞先生应该知道土地兼并一事,是历朝以来第一大患。 自玄黄始帝以来,不知多少朝代都毁于兼并之祸。每临王朝末年,无不都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百姓被逼到绝处,甚至不惜投身魔道也要揭竿而起,与朝廷对抗。而这天下间,由治到乱,由乱到治,如同轮回。” 鼎苍生对这个与他齐名的虞夫子颇含鄙薄之意。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葬天即将入魔,神州人族都快沦亡! 陛下如今分明是欲借分田均地,平均税赋这些政策,收聚天下民心,从而与诸神对抗。 他们这些儒宗士人即便不鼎力支持,也不能去顽抗阻止。 眼前此人身在乡野,消息闭塞,可能不知道葬天入魔这一惊天秘闻。 然而兼并之祸,可是历朝历代的儒宗士大夫深深忌惮,想要解决的。 这就让鼎苍生心生反感。 此人岂不知每一次王朝兴替,都是他们这些世族的灾劫? 都说千年的王朝,万年的世家。 然而历代以来覆亡的世族不知有多少,他们的子孙大都下场凄凉。 哪怕他们太原鼎氏,也不过才七千年的历史。 “在座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岂不知分田均地,平均税赋,是历朝开国之政?陛下不过是稍稍改良,欲求长治久安。一应政略是良是劣,你们心中有数。” 鼎苍生知道这位虞夫子,还有他身后的某些人,为何会对陛下的政略如此抗拒。 盖因按土地多寡累进征税之法,还有那钧户令,实在是天下未有之政。 在很多人看来,这确实是断了天下世族豪强存在的基础。 这要是换成别的皇帝,地方上早就烽火连城,反贼遍地了。 即便不造反,也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干扰,拖延,迟滞,甚至扭曲,改头换面,最终不了了之, 然而他们的那位陛下,不但坐拥天下两千万雄兵,更有着当世无敌的武力。 他想要推行什么样的政略,神州境任何人都没有反抗之力。 关键这位陛下还将他的法令写入到《大律诰》,作为治国纲领。 这使得以后的那些大律朝皇帝都很难推翻。 鼎苍生放下了酒杯,语调也沉冷了数分:“大律诰是陛下亲自拟定,容不得地方违逆。尔等即知陛下对敌心狠手辣,就该知道顽抗天威的下场。大律刑法,正是为乱臣贼子而设。” 眼见酒桌上的众人默默无言,周围二十几个席面也渐渐寂寥下来。 鼎苍生又放缓了神色,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何况陛下对世族也没有赶尽杀绝之意,虽然没有了田地,却还有工坊,商铺,矿产与各种产业,这不是陛下正在鼓励的?一样能够赚钱,一样能够传承后代,让他们衣食无忧。 那钧户令确实是个麻烦,会令各家弟子人心涣散。不过陛下设立‘圣选国宗’与‘正选国宗’等等,可不仅仅限于宗派,世家若有传承前人武道之志,一样可以选入国宗之列。我等的后裔,有着前人留下的血脉再生,未来的前途难道还会差了?” 当他语落之时,酒桌上的几位并州世家之主不禁神色一动,显出了凝思之色。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