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恶狠狠地低喝道。 那年轻的兵不服,也压低了声音道: “可是指挥使,北戎蛮子太可恨了,不阻止,他就要打死那年轻人了!” 伍汲道: “你去就能阻止了吗?忘了先前那些反抗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们来采石场后,亲眼目睹过一起反抗者被镇压的场面,采石场周围,上千的北戎兵守着,但凡有闹事的,都会被迅速赶来的北戎兵乱箭射死。 跳出来阻止,也救不了那父子二人,只会毫无价值地牺牲。 “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你们自己想清楚,是想毫无价值地死在北戎乱箭之下,还是配合郡王,杀光那些北戎蛮子?” 听到这话,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士兵们这才冷静一些,再次硬生生忍耐下来。 伍汲见状,狠狠地扛起一块石头继续往前走。 来到河原的日子已经不短,他比所有人都看到或听说过更多中原人的凄惨处境。 吃不饱穿不暖,家中的女眷随时可能被北戎人看上后□□,年老的或者病得严重的,直接便拉去活埋。 为防止反抗,他们甚至连做饭的菜刀也无法拥有,每十户人家中只能有一把菜刀,还必须由北戎的甲长保管。 他不恨吗? 他恨得心都在滴血! 这些和他们流着同样血液的同胞,在异族的统治下过得连畜生都不如。 可正是因为要彻底解救他们,才必须忍耐。 他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坏了郡王的大计。 郡王曾经教导过他们这些营指挥使,能用计谋用武器,就不要用人命去填。 牺牲的前提,是必须能换取更多人活命。 他们在西山的忍耐,是为了不从南边战场开始攻打。 那里有数万沦落为奴的中原百姓,一旦开战,他们一定会被驱赶到最前线,用血肉之躯为北戎人阻挡炮火。 他很清楚,正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命,郡王才会选择如此迂回与艰辛的方式,从西山入手。 * 与伍汲等人不同的是,看到刚才那一幕,范大牛心头涌上的是恐惧与担忧。 他与儿子范小牛二人一起抬着一块大石头,此时低声道: “你手放低些,让爹来用力,千万要挺住别晕倒了!” 他的儿子范小牛虚弱地点点头,按照父亲所说,把手又放低了一些。 从前天晚上起,他就开始发高烧了。 但他一直没敢声张。因为最近上头抓得严,担心大面积传染,但凡发烧的咳嗽的,一旦被发现,全都会被拉出去埋掉。 他才十五岁,哪怕现在的日子每天都很苦,可他还是一点也不想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来采石场前,他听人说,北戎人这次吃了个大败仗,一万多人出去,被打得只剩下一千多人回来。 据说是大启的官兵打的。 虽然他从出生起,就不知道大启是什么样子。 可他听长辈们讲起过,曾经还是大启皇帝统治的时候,日子不是这样的。 哪怕那时候也要交很多税,地主老爷的租子也很高,还时常有北戎蛮子来侵扰抢劫甚至杀人。 但他们是自由人,有自己的房屋,种地的收成自己能留三成,每天能吃两顿饭,逢年过节能吃上香喷喷的白面馒头,甚至吃上几块流油的肥肉。姐姐和娘,也不会随便就被人拖走,不知去向。 自从听说北戎战败的消息后,他便时常在想,大启官兵那么厉害,要是什么时候能打到河原郡城就好了。 那样他也能过上一天能吃两顿饭的日子,能知道北戎甲长们吃的白面馒头是什么滋味。甚至说不定还能找到姐姐和娘,让她们也一起过好日子。 所以,他一定要撑住,一定要等到这一天。 咬着牙,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虚弱的样子,硬生生撑到了天黑收工的时候。 虽然此时他们不像北戎甲长们一样有吃的,但至少可以坐下或躺下休息了。 然而,他心底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北戎士兵们吃完饭,来到了奴隶们这边,开始挨个检查,看他们是否有发烧的迹象。 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范小牛绝望极了。 他爹范大牛也很慌,一直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想寻个地方把他藏起来却找不到地方。 看到两人的样子,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老的男人,默默地指了指水桶。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