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里是赵冉冉最爱的吃食,可是今儿,她只是随口吃了两筷凉菜,又问了许多后几日海船该来的数目,便再无胃口,早早洗漱了也就上塌歇息了。 . 到的半夜,雨势淅淅沥沥的,她在一阵强烈的心悸中一下子惊醒过来。 剧烈的喘息中,赵冉冉起身去开了窗,湿凉咸腥的海风裹着雨点飘了进来,她试图平复起伏不定的胸口,终是从梦魇里醒过些神志来。 远处暗沉却开阔的大海让她渐渐安静下来,驱散心头那莫名的惶惑思虑。 或许柳烟说的对,一切只是她惯常的多虑罢了。 仰头对着远处的海天一线,她张口深呼吸了几次,垂眸神色温柔得笑了笑。 过往种种权作云烟,如今脚下的土地才是真实的…… 然而她刚要伸手去阖窗时,忽然瞥见远处一艘马船靠了岸,正奇怪间以为是哪家客商夤夜而至,因着竹屋地势颇高,她穿戴齐整,不一会儿再去看时,眼见的几队人举着火把从海滩上过来。 只是再多看了两眼,赵冉冉脑子里轰鸣,开门的手抖了抖,知道事情不对。 寻常商户至多四五十人一船,便是半夜入港也最多扎了锚,遣几个人来接洽一下。 而这些人,密密麻麻列了数队,眼瞅着竟是小跑分几路沿山麓而上,步伐齐整敏捷,哪里像是普通客商的护卫! 她一路往后山保甲营奔去,偶然一个踉跄回头再往山下一望时,一眼就瞧见了那横刀马上的人影。 那一刻,赵冉冉呆立在雨里,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楚国的军服!”柳烟从一侧钻了出来,一把扯住她催道:“来了至少百余人,我带底下人挡着,你快坐船出去避一避。” 说话间,两人已然跑至保甲营扎寨的开阔地,赵冉冉看了眼那三十余个日常护卫自己的将士,狠下心一把甩开柳烟的手。 见那些游龙似的火把已然近在咫尺,她眼里浮现起宿命般的无可奈何。 垂着碧眸深吸了口气,赵冉冉低头语意坚决:“你们不必为我白白送命,此处往西边小港只有一条道,若是咱们一齐走,定然一个也走不了。” 听她这么说,几个将士皆面露犹疑,而柳烟自然不愿,上前带了怒气地就要拖着她走。 就在两人僵持间,东边密林里忽然杀出一群甲胄精良的军士,赫然穿着闽地的戎装,两队人一触即发得刀兵相接,赵冉冉一行三十余人见状心生希冀,趁势就要朝山下逃去。 越过一处山坳时,只听身后一声冷厉喝声,竟是那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冷厉决绝,听起来莫名充满了恨意。 她忍不住回头时,睁大了双眸,愕然瞧见了又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俞九尘被十余个闽地精兵围着,正策马旁观着一场实力不对等的对决。 雨丝连绵里,箭矢破空,赵冉冉连忙掩在山壁后,打算缓过这阵箭雨再走,顷刻后,她蹙眉再看不远处被包围的楚军时,他们竟已然扭转了被困的战局。 她的位置观战极佳,雨势大了些,火把一个个落地熄灭,恍惚间,她仿佛瞧见那人弃马而下,不要命地领着十余人,强行突破了包围圈,或许是这种突袭打法太过惊险,闽人未及反应。 她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她看见俞九尘脸上的淡然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恐,仓皇间,他从马上坠下,才要举剑迎敌时,一道寒光闪过,鲜血喷涌,右臂自肘处断开,凌空转了转就不知滚落到哪一处泥水去了。 主将凄厉的惨呼乱了军心,战局陡然逆转。 强压下心头不适,一行人才跑了两步,后头就传来闽人大声呼喝‘他们有援军,快撤!’的呼喊。 一时间两方混战的军士潮水般朝东边退去,将他们先前藏身的开阔地带显露出来。 一道无形的压迫视线扫了过来,让赵冉冉心头狠狠颤了颤。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一把将柳烟朝唯一西去的山道边推了,喊了句:“他不会伤我,莫留下碍事,反倒牵累!” 言罢,在身后闽人彻底退尽前,她朝着另一侧小路纵身滑下,顺着满地的泥泞枝叶,竟一下就滑出了十余丈,而后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 凭着对山势的熟悉,饶是她脚力不足,在参天古木间疯了似地穿梭中,一时间还真的将身后追击之人甩开了距离。 海滩已经影影绰绰,她连着跃过两片灌木,心里头开始存了些逃脱的希冀。 不由得脚下生风,甚至连一路蹭破的伤痕都只觉不到了似的。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