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齐三十七年,都城的冬天一如往年冷得冻骨。 西北黄沙覆雪,望京腊梅满城,护城河都结成了坚冰。 春节将至,城中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贴上春帖,热闹的喜气稍稍冲淡了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寒霜。 大年三十,更夫刚敲响六更天,赶早的炭翁已经披着蓑衣、骑驴挑篓出了门。 鹅毛飞雪洋洋洒洒下了一整晚,到早也没见停,将军府前两尊石狮被雪淹了足,目光炯炯地伫立在将明未明的晨暮,望着府门前来往的行人。 年迈的炭翁骑着老驴从府门前过,留下两行蹄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 他将手拢进袖子,望了眼青黑的早天,嘟囔了句:“真冷啊……” 炭翁顺墙来到将军府的侧门,卸下驴背上驼着的木炭筐,抬手敲门:“大人,今日的木炭送到了。” 话音落下,忽听“咯吱”一声,窄小的侧门从里打开,两名年轻的仆从拿着木框出来,利落结了银钱,合力抬起木炭筐,把炭倒进了自己的筐里。 老翁在一旁眯眼数钱,数了两遍,“哎哟”一声:“大人,给多了。” 仆从道:“给你就拿着吧,今儿个大年三十,管事说图个喜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炭翁将空筐装回驴背,本想道句新年新喜,可想起将军府门口既没挂红也不见彩,就没多话,笑着骑驴掉头回去了。 他还得回家和家里人过年呢。 两名仆从收了炭,转头又提着扫帚出来了,搓手绕到正门前,扫门口堆了一夜的积雪。 两人手里忙活,嘴上也没闲着。 “这都三十了,你说将军今年还回来过年吗?” “应该回吧,我看前两天宋大管家还叫他们收拾明锦堂来着呢。” “那可说不准,去年收拾得娶妻一样喜庆,将军不也没回来。听说少爷还发了脾气,让把府里的红灯笼全摘了,你瞧今年宋管事都没敢装点了。” “装不装点的,你操这闲心作甚,再说将军又不是你老爹。” “我好奇不成吗。” 两人正说着,远处长街的大雪中忽而响起一连串踏雪的马蹄声。 马蹄戴铁,落地沉稳有力。两人眯眼转头看去,瞧见一人骑一匹深枣色骏马穿雪而来。 如此大雪,马上的人却未撑伞戴帽,只披了件黑色大氅。再仔细一瞧,氅下剑鞘笔直斜出,瞧着像是名侠客武将。威风凛凛,好生气派。 都城里,一朵梅花散了瓣儿从树上掉下来,能砸死一堆文官,武将却不多得。 大雪迷了眼,两名仆从看不清是谁,待骏马离府门还有十来步路的时候,来人的身影才变得清晰。 此人下半张脸覆了黑色面巾抵御风雪,只露了眉目宽额,但仍瞧得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剑眉星目,皮糙肤黑,寒雪之下,一双眼厉如鹰目,气势着实不凡。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