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在邵衍心中排演过无数次,本该是胸有成竹。 可真正落到实处时,握住红绸缠枝泥金秤秆的手却不受控地微颤。 太过于浓郁的欢喜总是来势汹汹,不是区区少年郎心中想个几回便可排解得了。 旁边的堂姐妹与陈家的表妹瞥见,不免心中偷笑。 “衍弟莫绣花了!快些叫我们瞧一瞧新娘子!”雍王长女前些日子刚封端雅郡主,是王府里头一份,自然比旁的姐妹更硬气。 周遭姑娘们有的怕叫邵衍难堪,捂下喉里笑声;年纪尚小的妹妹们则不管不顾,仗着端雅郡主戳破口子,嘻嘻哈哈地调侃起来。 连那盖头上的鸳鸯也不住轻颤。 这玉面郎君被姊妹打趣,又被妻发觉自己的窘态,脸颊迅速染上海棠,耳尖都蹿红。 他今日本就着艳色,两相呼应,旁人只觉漫天的红快将他吞噬。 邵衍只得僵硬着手指,颤抖着将那秤秆伸入盖头下缘。 本想轻轻一掀,避免唐突佳人,可不想没个轻重。 众人眼前一花,掠过一红影,便见那传说中侯府表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屋里本闹腾着,只一眼,落得一晌寂静无声。 前来陪新妇的姑娘们不复刚刚放肆,在美人面前反而矜重起来,文雅地低声夸赞。 且不论俯凝新妇而呆呆不语的堂弟,一旁的端雅郡主也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以往不是未见过梁姑娘,到底是隔了点距离,远远瞧上一眼,互相行礼拜别。 现下不知为何,端雅郡主忽忆起做了狄王妃的堂妹出阁宴时旧事。 尚为太子的景光帝失了储君的气度,在一众贵女的惊呼中闯入堂妹庭院,将其挟走。 披头散发,手提长剑,不管不顾,犹如厉鬼附身,将一个院子又一个院子搅得人仰马翻。 最后在一个避居婶娘的院落里大发雷霆。 众人讶异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便敢同雍王对峙,她隐匿在人群中,无意瞥见太子的侧颜。 她第一次见太子毫不遮拦将情绪外露。 这般谪仙一般的人将所有的爱恨皆系于一人身上。 多叫人嫉妒。 倒也无怪乎今上对她念念不忘。 人的劣根性便是如此。 若是得不到,便在脑中加以幻想,幻想中的那人自然十全十美。 执着的究竟是幻想出的魅力,抑或自己苦苦求怜时的付出。 也罢,就叫这桩秘事烂死在她的肚子里便是。 想到这,端雅郡主恢复了以往的活泼,调笑起弟弟与县主。 宝知只觉眉眼被上方那目光盯得快冒出火星子,娇憨往上一斜。 呆子。 他好像听见她拖着嗓音,在他心口磨磨蹭蹭一句。 配上那风情一嗔,邵衍叁魂六魄都要被摸走。 一阵酥麻犹如电击,自尾椎向上,涌得他耳鸣不已。 “小厨房什么都有,若是饿了,打发人去说一声。”他轻声道,唯恐大声一些,那团火就要从他身上烧过去。 “汤池也备着呢。” 邵衍有些不敢看她:“旁的缺什么只管同庭院里伺候的说。我……我去去就回。” 宝知本镇静自若,可听这一耳,反而不好意思。 远山芙蓉般的眉眼低垂着,双手拧着衣摆:“嗯。”她轻轻一应。 “快些回来……我等你呢。”她复快快加上一句。 一旁的陈表妹挨得近,听见这般闺房话,女儿家自己也红了脸,躲到姐姐身后,用手背贴着脸颊。 待邵衍去后,大家反而更拘谨,相互告知名字与家中排行后,端雅郡主便善解人意带着女孩们先行离开。 得到这个间口宝知才轻快些。 梁家早在叁日前按俗例遣了人来铺床。 松软的殷红雨花锦被衾上铺着朱湛缂丝鸳鸯,点缀着丛丛顺圣榴花,两团枕顶亦然同被衾出自同匹,边上缝上一溜红友花穗。 哪里都好。 哪里都舒适。 往上一瞧,床帐内一层萝绫,外一层红纱朦胧而梦幻。 一见红纱,宝知的脸不禁微微热起。 那烫手的小衣还躺在她的箱箧里呢。 前些日子尔曼煞有介事的将一块小包袱塞给她,还道宫中贵人都特别中意。 宝知心想,宫中贵人就两人,哪来的“都”。 连深闺中的尔曼都知道邵闻璟和梁袅袅的性癖。 这不粉饰的坦荡反而叫宝知高看他们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