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娘娘的身体愈发虚弱。 旁人说,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 莫名发呆,忽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手脚发颤。 此外,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醒着也有些懵懂,记忆错乱。 有时,她把宝知认成谢皇后,嘱咐她在宫中要谨言慎行,莫要同陛下离心。 有时,将宝知认作乔霏,叫她放宽心,梁礼是好孩子,定会护住她的。 宝知又是当国母又是扮母亲,每次来侯府请安,回去时总显得憔悴一圈。 可她还是时不时递了帖子,无论是向乔氏请教婚嫁礼仪,抑或治家之理,总先去决明堂瞧上一瞧。 现下郡主娘娘又陷入沉睡,宝知在床沿边绣凳略坐了坐,伸手轻握郡主娘娘的手。 不复十年前她牵着宝知去见女师傅时的紧绷与细腻。 松垮的皮肉像是蟒皮,只勾连着筋骨。 可她的腕子却骨架分明,弯曲时豌豆骨高高耸起,硌得宝知掌心发痒。 屋内除却月支香的余味还有一丝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宝知往床头架子上一看,一把铜锡嵌蓝宝石长烟枪跃然入她眼,她心中悚然,明白这味道来源。 她大叁暑假曾出去上过四周的夏课,学院租的别墅所在的社区都是合作大学的学生。 因都是同专业的,出来交换的学生与周围本校学生经常接触。 有天隔壁那栋开派对,给她发消息,可巧她在帮堂妹整理竞赛资料,找个理由推了。 第二日一早,发现一起上学的朋友没有在房间,发消息也不回,她纠结了许久,直接上隔壁敲门,就见房子主人一脸懒倦地迎接。 那时,整栋房子弥漫着这股味道。 最后,她是在某个房间的浴室找到昏睡过去的朋友,怎么拍打都不醒,她急得要打叁位号码,被参加派对的其他同学联合阻止。 她后知后觉,他们在派对上公然吸食一些打擦边球的东西。 好在朋友没有碰,只是喝烈酒喝得太醉断片。 现在郡主娘娘也开始循序渐进地吸这些东西。 宝知没有惊动她,只将她的手放回被衾,垂着头由绿苏送出决明堂。 惠娘等人看出宝知的心境起伏,不敢打扰,只屏息凝神随着。 宝知似是踩在棉花上,一步一步都不由自己。 死亡。 这二字不难写,却难接受。 郡主娘娘离死亡不远了。 这个时代不同于她过去的时空,能活上50的,都是高寿。 在死亡面前,不管是王侯将相抑或平民百姓,都是一视同仁。 她怎么能衰败呢,她应该总是嬉笑怒骂,鲜活泼辣,肚子里有说不完的笑话与故事,抽屉里有收不完的香糖果子。 “姑娘!”惠娘疾步上前扶住她,她才发觉自己走得歪歪扭扭,都要丢入小池塘。 “没事,我不过是有些乏了。” 惠娘低低哎了一声。 可过了这条小道,宝知就逼着自己不能流露一丝内心的真意。 所有眼睛都盯着呢,她不能显出脆弱。 正是她择了条小道抒发心境,同那身着黑衣金丝衮底的男人隔着围墙错身而过。 宝知并未察觉,可那厢男人却停下脚步,问侍从:“似是一阵芍药花?” 周寄摇头:“臣并未嗅到。” 男人若有所思。 邵衍今日无事,却不想昨日回府收到谢四爷的传话。 故而一大早沐浴更衣,收拾得似是进宫面圣般。 他按惯例先要向府里老夫人请安,却听管事道郡主娘娘不得空。 邵衍心中一沉,面上不显,只温文一笑应诺。 但由小厮引路时心中不住胡思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