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失控下去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造反已经开始了,这一步踏出去就不可能回头,停下来就万劫不复,除非他想拖着自己、阿奚、还有追随他的所有人一起去死。 张瑾不会。 他少年时跪在掖廷挨鞭子,就发誓如果能爬上去,就不要再跌回到那个境地。 这世上哪有失去什么就活不下去的? 他处心积虑那么多年,几经生死,日夜煎熬,终于万人之上,执掌乾坤,党羽遍布朝堂,世人都称颂他,说他是最年轻有为的宰相,但忘了他入仕的时候才十五岁,至今入仕已经十七年。 十七年,足够让他磨砺成心如铁石的权臣,时间一久,权力都烙刻在了骨子里,起居坐卧也习惯了定他人生死,对算计、陷害、攻讦都已经熟练得和呼吸一样平常。 心爱的女子生死未卜,是上天收回了他本不该有的情,伤心也无济于事,大不了又回到从前的孤寂冷清,他一向重利,更该想想之后怎么跟弟弟解释这一切,怎么让弟弟不会因为她的死跟他闹,还要安排京城的事……太多事了。 急火攻心吐了血?没关系,用袖子擦去就行,扶着墙缓一缓,缓到心脏感觉不到疼,就可以去召见亲信安排要事了。 张瑾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平静下来的。 他忍习惯了,再痛都能忍得像没事人一样,也或许是他这个人本身凉薄无情,再伤心的事过一会就好了,就是周围的人看着他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只是稍微停下,看一眼外头已经黑下去的天色,就莫名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范岢让他休息。 张瑾不以为然,他以前常常彻夜操劳公务,那么繁重的政务都没压垮他,怎么会这时就非休息不可了? 张瑾只盯着外头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看。 这么黑。 她就这么跳下去,万一没有死,肯定也受了不轻的伤,结果衣裳被割破了,说不定还被溪水浸泡得湿透了,不敢回来怕被抓到,肯定只能孤零零地在山里走。 山里那么危险,晚上又黑又冷,容易被失温而死。 也许还有野兽。 他不想接受她死了,还在派人找她,但又怕她遭遇这些,在他找到她之前就出事了,她从小养尊处优,一点苦都没有吃过,之前手掌被割破就疼得掉了眼泪,这下得多可怜啊。 张瑾忽然站起来,起来得太猛差点没站稳,却撑着桌子,焦急地派士兵多带些火把去山下找,大家都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张瑾闭了闭眼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坐了下来。 他问:“找到陛下没有?” 葛明辉愕然道:“郎主,您一炷香前刚问过……” 哦,他问过了,问了得有几十遍,答案都是没找到。 张瑾又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头痛,就像喝了烈酒又吹了冷风一样,然而神智越是清明到可怕,只有针扎一般的触感如附骨之疽,深入五脏六腑。 后来,他就陷入一场望不到尽头的寻找中。 那段时间,无数士兵奉司空的命令在崖底搜寻女帝的尸身,都一无所获,但即使如此,张瑾依然执着地派遣所有人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到亲眼看见她的尸身,他都不会接受皇帝驾崩的事。 那些将军们都认为没有必要找了,而今的重点,也并不在尸身上。 等司空宣布皇帝驾崩,控制住大局,那时就算小皇帝突然活了,她在天下人眼里也只能“死了”。 张司空应尽早回京,而非在行宫停留。 结果,关键时刻影响大局、止步不前的却张司空本人,说他冷静,他却执着于寻找皇帝;说他失控了,却又出奇得平静。 葛明辉心焦难耐,暗中同几位武将道:“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