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这话的意思,大理寺要盯住的不是河西派,而是其他人,他惴惴问道:“伯渊,你觉得螳螂之后还有黄雀?” 事情更复杂了几分。 裴少淮点点头,解释道:“妖书一事,若是能成,则河西派目的达成,可在朝堂上做一言堂。可若是不成,则是另一番光景,亦有人从中获利。小婿与岳丈皆是旁观者,自然不能只论‘事成’而忽略了‘不成’。” “伯渊你想让大理寺盯住谁?”杨大人问道。 裴少淮捋起宽衣袖,手指沾了些茶水,在茶案上写了一个字。 翁婿间对视,无言间又好似交流了许多。 “岂会是他?” “猜测而已。” 杨大人答应道:“伯渊你放心罢,大理寺这段时日会盯紧他的行踪和府邸的动静。” 谈完正事,杨大人见窗外天色已暗,遂言道:“用过晚膳再回去罢?” “不了。”裴少淮应道,“时月还在家中等我,我还是早回去为好。” “月儿近来如何?” “一切都好,岳丈不必担心,只是两个小的有时不安分,半夜把时月给闹醒了。”裴少淮应道。 “你多担待些,过几日我和夫人再去看月儿。” 翁婿二人作别,后门小巷外已经备好马车,裴少淮登上马车,趁着夜色离去。 …… 此两三日间,裴少淮未曾再见过燕承诏,想来在忙着查探妖书之事。 皇帝似乎也颇受此事影响,期间免了一次早朝,裴少淮心想,皇帝褪去一身龙袍亦是凡人,岂会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以皇帝的身份试想,幼时因生母的都人身份,不为父皇所喜,又被皇后当作稳权的工具,虽是皇子,但在皇宫中寸步难行,不得不去依仗他人。 如此便也就罢了,眼下身为九五之尊,旧事仍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 换做是谁,能够做到真的不介怀? 这日,裴少淮受召觐见。 裴少淮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闻皇帝说道:“伯渊啊,你有好几日没来御书房见朕了……也不想着过来替朕解解忧。” 皇帝的脸色说不上是憔悴,但属实有些无精打采。 裴少淮明明知晓皇帝心情不好的缘由,却故意问道:“不知陛下所忧为何忧?”顿了顿,又言,“若是妖书一事,天下太平岂惧妖言惑众,臣以为是小事一桩,故并未放在心上。” 皇帝被“气”得咳咳了两声,道:“好你个伯渊,打趣到朕头上了。” “臣不敢,臣惶恐。” 这一来一往,皇帝的神色反倒好了几分。 萧内官趁机把一碟苏式绿豆糕再度端上来,禀道:“陛下,恰好小裴大人也在,不如再尝尝这碟糕点?” 只见碟子中摆着五六块绿豆糕,其中一块只咬了一小口,又放回碟中。 “善。”皇帝应道,拿起方才吃了一小口的绿豆糕,又言,“给伯渊端过去。” 一块吃完,又吃了一块。皇帝感慨道:“果真是吃独食不香,与伯渊同享才有胃口。” 皇帝让萧内官退下,君臣二人开始说正事。 “伯渊以为,朕应当如何处置河西派逆臣,又该如何处置楼宇兴?” 从皇帝的话中,裴少淮揣摩出了两层意思。其一,谋划妖书的是河西派逆臣,而非楼宇兴,但楼宇兴作为河西派之首,难辞其咎;其二,皇帝对楼宇兴、河西派,应当还留有几分感情在,不然也不会容忍他这么多年。 裴少淮明白,皇帝处置河西派的为难在于——皇帝毕竟是河西派扶持上位的,若是处置得太过决绝,不免会让群臣觉得“狡兔死,走狗烹”而寒心。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