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又一个身影从桥上一跃而下。 入水的瞬间,人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缓慢而遥远。 水泡从水底浮上来,南衣看到了那袭白袍。 宋牧川放弃了挣扎,闭着眼沉向水底。她奋力朝那片衣角游去。 …… 终于抓住了。 濒死之际的宋牧川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睁开眼,看到了那个少女的脸庞。 他本心如死灰,抱着必死的决心跃入河中,甚至拒绝过往所有的回忆在他脑中如走马灯般闪现,可这一刻,似乎忽然有一缕不甘和求生欲跃入了他的四肢。 他想起了金榜题名时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想起和两三挚友月下吟诗的洒脱,想起文德殿外那场大雪…… 永康二十二年,惊春之变发生前七日。 他的好友谢朝恩在幽都府死战,但官家摇摆不定,想降,又怕岐人狮子大开口,犹豫不决,前线一日三道求粮求援的加急军报,都被压在了翘头案的底下。 武死战,文死谏。 彼时他是御史台文臣,长跪文德殿外七天以求官家力战到底,增兵幽都府。 那年的冬天特别久,日近春分仍下着大雪,万物了无生机。 最后八百里加急的马蹄声掠过他的耳边,传来谢朝恩叛国的噩耗。 一切尘埃落定,无力扭转。 可他总想,是他没有做到文臣的使命。他若能再努力些,能劝动官家出兵,是不是就不会把谢朝恩逼到那样的境地里? 此后他被罢官,拒绝了家族的庇佑,将自己放逐,改字“予恕”。 予恕,予恕。 他亦不知,究竟是谁在求谁的宽恕。 流浪六年,可也总有家中接济,他仍能不愁温饱,衣冠整洁。这六年间他醉心儒书,又去了寺庙,待过道观,习八万四千法门,仍是一个放不下执念的人。 终于累了,想要回家。却在回东京的途中,听说国破家亡。他全家人死在战火里,他这个不孝子,六年未曾见父母。 南冠北望,举目无家。 一路流亡到沥都府,听说谢却山也来了。街头巷尾都在骂这个叛臣,可他始终沉默。他骂不出口,因为这其中也有他的罪过。 可他也不敢跟他相认,他们已不是同路人。 他藏身市井,浑浑噩噩度日。 家里的接济断了,他从云端跌落,第一次尝尽温饱之苦,他乱了方寸,可放不下的身段也有很多。中书令来密信请他掌沥都府秉烛司,帮助陵安王南渡。 他拒绝了。觉得自己无德无才,不配为臣。 直到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侍卫阿池也被连日来的饥寒交迫压垮,生了病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