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皇帝近十年来已甚少如此做派。才送走了李明珠一行,这会子摒退了左右,劈头盖脸便是这么一句,直吓得王琅心下一颤,面上笑便僵硬在脸上,仿若不合时宜的面靥。 “瑶娘……” “跪下。”她面上冷淡,已不容辩驳。王琅不敢再求,软了膝盖直跪下来,眼底下已有些水光,抬着脸盈盈对着皇帝。 可这点卑微并不能求得她一丝怜惜。皇帝扬手劈脸便是一耳光,扇得王琅顷刻便歪了身子。漆纱幞头滚落一边,露出男子的网巾与青丝,冠上闹蛾犹在振翅。 他惯以鲜亮时新打扮示人,觐见天子也敢舍了梁冠而取这等新样巧妆。 “王青瑚。”皇帝面色如常,仍旧取了一旁的茶盏来,轻轻吹了一口,盏中茶水尚温着,鲜绿茶汤轻轻漾下环形波纹,“时令风赏、矜贵扮相、贵女游宴,当没有瞒得过王按察眼睛的。” 她是在笑。甚至晨时梳妆罢了,面上还更添上几分艳丽。只是在此刻王琅看来,这副旧日的姝色上配着新时的冷淡,便只能拼作恐惧。 “瑶娘……我不是……瑶娘……你别这样……”恐惧攫住了王琅理智,久不复现的记忆重新占据了四肢百骸,提着看不见的丝线将他往皇帝膝下丢去,“瑶娘……” 皇帝仍旧不动声色,只轻声道,“伥鬼作胎的下贱东西,没得廉耻之心。” 再无可辩解了。喏,她全知道。王琅扒在皇帝脚上没再爬起,只是轻声笑了一下,“我连那种男人都不如了。才登基时,你不敢在朝堂上动气露情,什么都撒在我身上;要除崔氏,你不想脏了燕王的手,就叫我着人给你做崔氏谋权篡位的假象;李端仪要调任回京,你不便直接出面,又是我去协调剑南道。就为了骂一句花船上不知名节为何物的奴儿,你也要拿东西封我的嘴。” 粘的甜的浓的腻的,那许多的所谓茶点端了来,他便是个缺心眼的也该看出来了。 是要他闭嘴。 茶盏落在桌案上,只发出一声轻响。三才盖碗,分碟、碗、盖三层,寓意天地人三才,一齐落在桌案上,只发出一声轻响。 皇帝瞧了王琅一眼,柔声道,“你家去吧,这些年辛苦你了。”她扶了王琅起身往外走,腰上玉佩丝毫不乱,只听几声叮玲的佩环清音,圆领袍的纱罗外摆已挪到了碧纱橱边上,“该有的赏赐不会少了你的。” 只可惜这衣裳上扒着的人定不放手,将好端端的料子都抓皱了,发出尖锐的嘶鸣,“别、瑶娘,我错了瑶娘,我不该说这些,我不该跟踪你,不该……不该拿衣裳去……你别这样瑶娘……别不要我……” “你家去吧。”皇帝重复了一遍。 谁知这人反攥得更紧,皇帝甩了一下,没甩开,反糊了一袖子水。她顺着去看,王琅已然跪到地毯上去了,只是拽着衣袖摆不撒手。 小狗儿。在家中养得熟了,便要以为自己是半个主子,冲什么人都想吠叫两声还自以为傲。只要送到外头松了牵绳,一下就能想起被遗弃的恐惧。 “瑶娘、瑶娘……” 少年时候如此还算得上梨花带雨,如今瞧来……不忍观瞻。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你该家去了。” 王琅顺着衣摆攀上来,捉着皇帝的手伸进衣襟里去,“瑶娘,你打我吧。” “打过了。”皇帝的手顺着衣襟往里,穿过外袍公服,底下是一层衬袍,再往里便是王琅的里衣。纱罗制的,不算密实,在肌肤上磨蹭过还有几分粗糙,“王青瑚,你为什么要留呢。”小浪蹄子,连件贴里也不穿,只怕早打好算盘了。 微凉指腹蹭过胸脯、前腹、侧腰……尾椎,所至之处带起一阵颤栗。绯红公服的前襟大幅鼓起,又落下,带出几声断续的气息。夏日分明还没落尽,眼前这人倒像是在数九寒天一般,只是牙关咬紧了,半点多余的声音也不敢漏出来。 他年岁渐长后越发难掌控了,总想求些界限外的东西。犬奴养着毕竟不是为了长成时被反咬一口,适当时候还是有必要施以棍棒才好。 王琅眼圈泛红,本就是十足风情的桃花眼,这下更是难掩艳色。他一口气才吐了一半,却忽而顿住了,两眼放空,有些茫然。 是皇帝骤然收了手,自袖中取了块帕子擦拭指尖。 “瑶娘……”他声音犹有几分断续,尾音散在行近正午的热风里,漫出几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