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极少让人操心,所以他住进谢府的这半个月来很少见到谢大郎和谢小妹之外的人过来。那日姚鼎言过来他是故意出现的,好让姚鼎言知道谢则安已经入了天家的眼,更悉心地教导谢则安。 从这女人的语气听来,应该是谢则安的母亲亲自来了? 梁捡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谢则安书房外,从窗口打量屋内的李氏。 看清李氏的五官时,梁捡只觉天旋地转,心脏一阵抽痛。 李氏与他亡妻长得非常相像! 那时他分兵南下,处理交趾的动乱,没有参与北方那一场惨烈的战役。他的妻女还在北方,等他大捷归家,却看到自己的家已经化为一片焦土,妻女尸骨无存。 梁捡心里有痛也有怨,却不知该怨谁。 那种兵荒马乱的时期,谁会记得护住他的妻儿?他谁都不能怪,只能怪自己太过盲目地相信赵英永远不会败,没把妻儿接往京城。 算算年纪,他的女儿确实如李氏这么大了。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 梁捡快步跃出院墙,大步疾驰在长街上,他一直往前跑往前跑,直到跑出了城门外的护城河才仰天大叫了一声。 ……有没有可能他的妻儿没有死。 或者至少他的女儿活下来了。 梁捡感觉自己脸上滑下了两行泪,已经年过半百的他竟无法控制地哭了起来。 要是他的女儿没有死、要是李氏真的是他的女儿,那他真的恨不得把谢谦生吞活剐。 可谢谦是驸马。 长公主不点头,连赵英都奈何不了他。 梁捡在卫兵的侧目之下整理好心绪。 李氏在谢府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谢老夫人看起来比较凶,待人却从不苛刻。谢季禹虽然呆了点,但听谢则安和谢小妹聊起来时却也不失为一个好丈夫。赵英阴长阳错之下,倒是给李氏找了一个良配。 谢则安和谢小妹兄妹俩都是孝顺的,他们都被李氏教得很好。谢则安又受教于姚鼎言和徐君诚两位名师,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细想之下,这境遇也算极好了。 至少已经苦尽甘来。 梁捡回了谢府,没有呆在谢则安院落里,而是一直呆在主屋的屋顶上,听着李氏与谢季禹平日里的交谈。 谢大郎最先发现梁捡的异常,他第一时间告诉了谢则安。 谢则安微愣,接着摇摇头说:“大概是公主或者陛下想探听点什么,我们别管,回头再和阿爹说一声。” 谢大郎皱起眉,但还是点了头。 谢则安晚上一直坐在石桌边等梁捡回来。 梁捡看到谢则安坐在那里看书时有点惊讶,面上却不露声色:“有事?” 谢则安说:“那日我瞧见您了。” 梁捡问:“哪日?” 谢则安说:“阿娘来找我那日。”他小心地瞧着梁捡,“你见到阿娘时好像很吃惊,但我也不好多问。不过今天大郎已经发现你很不对劲,经常往主屋那边跑。” 梁捡说:“你想问什么?” 谢则安说:“我觉得要么是陛下他们要你查探点什么,要么是……你认识我阿娘,或者认识和我阿娘长得很像的人!” 梁捡说:“你的确很聪明。” 事关李氏,谢则安必须追问到底:“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捡说:“我确实认识和你娘长得很像的人。” 谢则安抬起头,静待梁捡下文,没想到却看到梁捡神色变了,变得前所未有地柔和。 他心觉有异,更加安静地等在一遍。 过了许久,谢则安才听到梁捡说:“你娘像极了我亡故的妻子。” 谢则安心头一跳。 梁捡说:“那时候我没有找到我妻女的尸首,”他看着谢则安,“你娘无父无母。” 谢则安何等聪明,一下子明白了梁捡的意思。他着着实实地愣了一下,呐呐地问:“也就是说你有可能是我的……姥爷?” 听到这个称呼时梁捡额头青筋抽了抽。 梁捡说:“到底是不是,我还不确定。” 谢则安说:“这要是真的,你会帮我娘揍那个谢谦一顿吗?” 梁捡听到谢则安的话后沉着脸说:“不能,他好歹也是驸马。” 谢则安说:“套麻袋也不能?” 梁捡不耻下问:“什么叫套麻袋?” 谢则安说:“就是弄一个大麻袋,在没人的地方把他的脑袋蒙起来,一顿拳打脚踢把人揍成猪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梁捡说:“这主意倒不错,”说完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味,狠敲了谢则安脑袋一下,“谁教你这种阴损的法子的?暗里打人不是君子所为!还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谢则安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我又不是君子……”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