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深吸了口气,忽而一把拉开门,迎面便叫了一声:“康先生。” 比之上辈子她见时年青至少四五岁的林钦,锦棠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来,他穿着玄色暗压黑色螭蚊的束袖窄腰长袍,腰围蹀躞带,缀着一方乌玉,褐面麂皮薄靴,腰中佩剑,还是他死之后,她唯一从侯府中带出来的那柄青龙剑。 他今年至少也有三十二了,但远不及她上辈子所见时那般的成熟,跟年岁相差不大的康维桢站在一处,比他更高,更精健,也更年青。 他肤色微褐,眉尾似刀,一张仿如雕刻成的脸,眼角眉梢的冷意,转过身来,目光冷冷从锦棠身上扫过,居然问了一句:“哪位是何仙姑?” 锦棠笑的格外尴尬,但不着痕迹的,就把张菊护到了身后,笑道:“不过是句顽笑话而已,冒然借用您的西阁,大人恕罪则个。” 康维桢也是立刻解释道:“这是我们县里的两位娘子,怕是来借用西阁的,既她们用过了,等仆人们洒扫过后,你再用吧。” 说着,康维桢递个眼色,便是让锦棠和张菊快走的意思。 林钦的手依旧摁在剑柄上,放过了锦棠,却是盯着张菊在看。 张菊祖上是羌人,她的相貌也是羌人相貌,眼窝子深,鼻头圆,头发还带着几分的卷曲。照这意思,他的疑心显然未消。 “你怎知我姓上官?”他盯着张菊,话却是问锦棠的。 锦棠指着康维桢道:“因为康先生称您为上官,民妇也不过随他的口而已。” 康维桢再劝林钦:“委实不过我们县城里俩个小娘子尔,大约也是误撞,放过她们吧。” 两个县城里的小娘子而已,俱是素布面的棉袄儿,一个身材纤细高挑,肤质白嫩,约莫也不过十五六岁。 另一个矮矮胖胖,若说仙姑,显然是称他为上官的这一个更像一点。 但是,她们究竟会不会与羌人暗卫有牵连? 林钦冷目瞧着,这身姿婉约,高挑的小娘子从他身畔经过时,未归拢的流海自他鼻息间略过,淡淡一股子醇熟的酱酒香气。识酒的人,于酒,总会格外的敏感。 这女子身上的弥醇酒香,恰就是他极为推崇的哪一种。 “嫂子,我是何仙姑,你的土地公公,怕不也是个西贝货?”张菊犹还不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拽着锦棠的袖子开起了玩笑。 锦棠连忙的扯着她:“快快儿的走吧,咱可不能再说啦。” 再回头,林钦犹站在西阁门前,一手提剑,单负一手,山风吹过袍袂,斜飞而起的英挺剑眉,双眸似漆,身材高大却不粗矿,清傲孤冷的立在苍山枯岭之间,孑然独立却傲于天地的英挺之姿。 锦棠见他仍旧盯着自己,遥遥施了个万福。转身便走。 给土地公公送过酒的小姑娘,家里确实藏着犹如琼浆玉液般的美酒,每每到秦州,林钦都会专门遣人,到罗家酒肆去买两坛酒,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吃到过,当初哪小姑娘赠予他的,哪样一坛酱香浓郁的酒,他闭了闭眼,恍然大悟,当年他假做土地公时哄过的,哪个提着瓦坛送他酒的小姑娘,长大了。 回过头来,林钦对康维桢说道: “皇上认为三年前给河西堡的震摄犹在,所以只需要稍加整顿兵务即可,左不过三个月,我也就该回京城了。 你真的就不想再回京城,再出山,皇上可是几番提及,要请你还朝的。” 康维桢道:“罢了,我已然归身山野,做个教书先生就很好,徜若皇上问及,你就说,康维桢虽说远在秦州,却是替他教书育人,培育可佐江山之才,于大明国事,无一刻耽搁。” 此时法事眼看开始,俩人说着,也就往净土寺去了。 第53章 颂经祈福 回到净土寺,正式的超渡法会已经开始了。 康老夫人亲自拈香,跪在佛菩萨脚下为康老先生亲自颂经祈福,超度。 一场经事已罢,锦棠便扶起了康老夫人。 康老夫人正在思念自己丧了的亡夫,见是锦棠,握了握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居然也跪得住?” 颂经这种枯燥的事情,一般年青的女子们当然不喜欢,所以陪着来颂经的,基本上都悄悄溜出去吃茶喝点心,唯有锦棠一直陪在康老夫人身侧,一步也没有挪过窝儿。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