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 梅婕妤连忙抹着泪道:“陛下,妾在这里!” 薄太后冷冷地道:“他不是在叫你。” 梅婕妤愣住了。 薄太后又转向顾谦,狠狠地道:“你怎么会是他的儿子!懦弱,愚蠢,自私,任性……谦 儿,你太令阿母失望了!” 顾谦迷茫地看着光影朦胧之中自己母亲那模糊的形象。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了,鬓边都有了白发,而那神情却如返璞归真的孩童,迷茫之中,带着初阅人世的欣喜。 “阿母……”他终于能唤出声来。薄太后的身子一颤。“善待阿泽,好么?朕的,东西……都已经被您……拿走了……那就……请您善待他,好吗?” 他竟然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赵太医惊喜地欲上前来把脉,薄太后的眼眸中寒光一闪。 “陛下!”梅婕妤骤然哭出了声。 陛下断气了。 薄太后突然走至殿门口,对早已准备在此的骁骑将军薄宵道:“将这里的人全部带走——下人都杀了,仲丞相和梅御史下廷尉,梅婕妤和三皇子下掖庭狱!” 她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地又道: “传梁王顾渊!” 今上讳谦,是孝钦皇帝与薄皇太后唯一的骨肉,二十一岁登基,四十一岁以疾病崩。顾谦在位的这二十年,没有多少显赫政绩,亦没有多少深重灾难,朝臣们拈毫思忖了许久,终究是奏定了一个“怀”字的谥号—— 怀,执义扬善曰怀,慈仁知节曰怀,民思其惠曰怀。亦算是对顾谦一生宽仁柔弱的处事落下了一个终评。 建章宫鼓簧殿的钟声终于是在薄暮时分轰然敲响了。似乎与这钟声呼应一般,天幕在这一刻暗沉了下来,距离鼓簧殿最近的玉堂殿的朱漆大门訇然中开,门外披甲操戈的宫卫们哗地一下端正了身形,一个面目黝黑、冷峻如山的男人自兵士中走了出来。 不再是程卫尉了。 他身披甲胄,只行了简单的半礼:“末将薄宵,奉皇太后之命,前来迎接梁王殿下!” 骁骑将军薄宵,掌长安南北两军,手握一半虎符,是薄家自薄太后以下,最有分量的人物。 而今,他奉了薄太后的懿旨,来迎接新帝了。 顾渊自那扇门中走了出来。深深的暮色将他的瞳仁染成不可测的幽黑,愈加衬得他的面容苍白。他身着玄黑的曲裾深衣,衣外披一领白狐裘,黑白分明,素净得一如这淡漠无言的冬暮,雪白而柔软的绒毛轻轻摩挲他脸颊的线条,将他的脸都变成了一块玉石,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冬夜的风拂起他的衣摆,他的话音深冷地灌进了风里:“有劳薄将军了。” 他没有来得及看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当他赶到的时候,皇帝已经躺在了棺椁之中,偌大的鼓簧殿里,只有从太液池上吹入的夜风,拂动起薄太后的一缕白发。 薄太后坐在席上等候着他。 只有他们二人。 他跪坐在她的面前,双手按地,俯首行礼,“皇祖母。” 薄太后将手中的帛书扔入他的怀中,闭了闭眼,声音有些疲惫,“你自己处理吧。” 顾渊仔细地阅读起来。其实不过是几句话,但他就是读了很久,好像要从那朱砂字的缝隙间看穿他已死的父亲当时的表情。 立皇三子顾泽为太子? 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牙都没长齐的婴儿为继君? 他终于明白父亲是恨他的。 无数个日夜里,他揣想过许多次,想父亲为何那样厌恶他和文婕妤?想来想去,他总觉得自己也有错处;不然的话,就算文婕妤有过,他自己,毕竟还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啊。孝愍太子薨了,父亲便只有他了,他以为情况就会有不同——可是没有,寒冷的年关里,他还是同往常一样要跪上三五个时辰才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他终于心灰意冷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梅婕妤生下了顾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