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先谢过将军了。”薄暖笑道,“改日还会再去拜谢殿下的。” 高门庶子,为博一个前程,不惜攀附藩王。这个仲隐看似少年意气,其实内心深沉,也是充满了利弊计算的吧? 薄暖微微叹了口气。已经行到未央宫门口,百级丹陛之下,便是薄暖来时乘坐的侯府轺车。夜幕如铁,将她的面色都变作了一片模糊,她朝仲隐行了个礼:“将军请留步。” 仲隐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喉结动了一动,却是忍住了。她转身离去,衣袂在台阶上翻飞如蝶,他看着她窈窕而静默的背影,突然喊出了声: “女郎!” 她的脚步停了停,未及转身,他已快步上前,抢到她面前站定,甲胄的光将她的眼神反射出千万种神采,却又全部陷入黑夜的沉默中去了。她缓缓抬起头,缓缓地道:“仲将军还有何见教?”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女郎可知如今天灾*,灾患不息,流民千里,乃至于易子而食?” 她惊怔地笑了:他这是在教训她吗?贫穷和与贫穷相关的一切,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了!“仲将军想说什么?”她讥讽地道,“忽然良心大发,要来与小女子发一通经世济民的议论吗?” “不。”仲隐摇了摇头,俊颜上表情坚定,“末将只是希望女郎知道,这江山危殆,唯有梁王……唯有梁王差可救之。” 她安静了下去。 许久,许久,她向他敛衽行了一个大礼。 “仲将军言出肺腑,阿暖永铭在心,绝不敢忘。” 回到侯府,父亲薄安正端坐正厅等候,兄长薄昳立时迎上前来:“陛下如何?” 父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喜色,这令薄暖多少松了口气。她的家人,终究不愿意让她一个女子去阿上求荣的。 “陛下只是问了我认祖归宗的事情。”她淡淡道,“让阿父阿兄担心了。” 薄安忽然道:“殿下还在与陛下争辩昨夜星象么?” 她一惊,原来父亲已经知道了殿下入宫的事情?广元侯府的耳目,看来也是不少的……“女儿不知,殿下入宫的时候女儿已经走了。”她微妙地措辞。 晚膳过后,她回到自己房间,燃起盈盈烛火,终于松了口气。 皇帝,梁王,仲隐,父亲……今日见到的面孔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晃过,搅得她心乱如麻。父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梁王的野心?仲丞相在朝议上驳了薄氏的面子,那梁王与薄氏一定也不对付吧?但梁王与阿兄的关系又似乎非比寻常……想来想去不得其法,可是她到底为什么要掺和这些复杂的权谋呀? 她的目的,本来很简单…… 薄昳忽然来敲门了。 他闪身而入,看着薄暖合上了门闩,才低声温和地道:“你今日的话只说了一半。” 薄暖看着他,突然道:“阿兄,你会帮我么?” 薄昳微微一笑,容色温煦,“自然会帮你。” 她走到案边,灯火映照出她一半清丽脸庞,“其实,母亲临终之前,还交代了我一件事情……但是她没有说完,便……” 薄昳关切地道:“母亲交代了什么?” 她定定地凝注他许久,忽然又转过了头去,“……没什么。” 终于自未央宫回到建章宫玉堂殿时,已是月明星稀。顾渊精疲力竭,踏入空空如也的内阁,才反应过来那几个侍婢都被自己遣走了,也没有力气去唤孙小言来,随意扯下朝服便去沐浴。 这个宽大如坟茔的房子里……总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他将自己沉入水中,眼前便浮现出那一张风致淡静的面孔来。她实在没有什么突出的个性——但也正是这样的人,将自己隐在人山人海之中,才是最致命的。她有时候惊慌,有时候恼怒,有时候笑,有时候悲,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她无数种宜嗔宜喜的表情,然而那一双眸子——那一双眸子呵,却总是云山雾罩,绝不让他看个清楚。 他今日擅闯昭阳殿,确实是莽撞了……心中一激荡,便不管不顾,那日他从长乐宫径自去了广元侯府,大抵也是出于这样的心情。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