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即便是想问,也不知从何处开口。 瞟过崔莞呆滞的神情,刘珩心头一软,伸手将人重新扯到身旁,一手揽在她腰间,一手捋了捋那头簪钗尽去,凌乱散在身后的乌发,方缓声说道:“我知你心中有惑,也罢,你若想知晓何事,尽管问,我自不会瞒你。” 他坦然,崔莞也不扭捏,张口便问道:“秦四郎怎样了?”闭目前所见的那一幕,到底还是入了心。 闻言,刘珩剑眉微褶,原本崔莞身上的大红嫁裳,便已让他碍眼至极,而此时崔莞的关切之语,虽还不足以使他怒意横生,可多少还是令他思及秦四郎今夜的刻意谋划。 “饮下毒酒,拒人援手。”言下之意,并非他见死不救。 即便崔莞思及几分,可乍听刘珩此言,也不由一怔。 秦四郎……殁了? “他当真……”崔莞慢慢蜷起发凉的十指,以往清如玉石般的嗓音,骤沉,喑哑。 她从未想过要秦四郎的命,哪怕他时常借她谋算刘珩,哪怕覆舟山上,险些因他丧命,亦无一丝一毫将其置于死地的念头。 此时此刻,崔莞心底弥漫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秦氏四郎,那样一个如美玉般温润的少年,若不是荒林山道上遇见她,兴许就不会踏上这条与上一世霄壤之别的不归路。 终归是她负了他…… “你不必自哀自怨,今日之事,乃是秦尚自取,怨不得你我。” 刘珩搂在崔莞腰间的手臂缩紧了些,将那温软的身子完全敛入怀里,沉声说道:“秦尚与寒门携手,无非是因秦氏覆灭,殊不知,当初寒门势大,士族式微,即便我有灭秦氏之心,也无相应之力。” 不是士族,那便是……“寒门!” 缓过神后,崔莞思绪转得飞快,她动了动身子欲再度坐起,却不想揽在腰间的手臂下了力气,推不开也挪不动,僵持片刻,只好收了那股对刘珩而言不过二指拈花的细微力道,略略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刚毅的下颌。 “可若我未记错,秦四郎曾言,当初秦氏覆灭,乃是你以勾结寒门的罪名,联合巴陵诸多世家同裁之故,又何以与寒门相干?” 要不然,秦四郎也不会决然转投寒门。 “区区一道罪名,岂能轻而易举的毁去一个底蕴不凡的百年世家?”刘珩薄唇勾起,满目森然,显然,回忆于他而言,也非是好受之事,“无非是有人借我之手,欲行其事罢了。” 送上门的把柄,物尽其用下,又何必外推? 崔莞非是愚钝之人,刘珩三言两语一点拨,思绪顿开,无论个中缘由如何,士寒皆起心思之下,莫说巴陵秦氏,只怕王谢也未必能讨得好处。 只是她着实想不出,究竟是何故,使得寒门竟情愿将巴陵郡双手拱于士族,也要覆灭秦氏。 闻及耳旁的询声,刘珩唇角泛起一丝讥讽,不紧不慢的道:“你且思秦氏既灭,秦尚如何脱身,又如何以罪民之身,一跃入沐园?” 崔莞微怔,不出片刻,眸底陡然迸出一片震惊之色,再顾不得许多,挣扎着坐起身,而刘珩此时也顺势松开手,静静的看着她又惊又诧的小脸。 “你,你所言之意是,是……”艰难的挤出半句话,崔莞已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莫说是她,便是换了谁来,听闻一世家覆灭,居然是因族中出了一名容貌清俊至极的翩翩郎君,也会难以置信,甚至觉得荒唐无比! 刘冀虽好男风,却也知世家之子不必寻常百姓,当年与秦四郎的一面之缘,令他相思入骨,辗转之下,身旁闻弦知雅意的谋士,便出了这一计毒策。 以小小一处巴陵郡,换来心头之好,这笔交易在刘冀眼中,不算亏,况且巴陵并非全无寒门,不过是被压下气势罢了,暗中的涌动可不少。 “秦四郎,可知晓?” “起先未知。”往后自然是知了,若不然岂会有今日一局?刘珩眯了眯眼,他差人暗中送于秦尚的凭据,可不是胡编乱造之物。 崔莞身躯微震,缓缓移开眼,怔怔的盯着窗纱外不断飞逝的屋舍轮廓,心中仿若攘进一团乱麻,堵得慌闷。 倘若这一切属实,那么上一世,秦四郎稷下学宫扬名之后,却好似自世间蒸发一般了无踪迹,也是因刘冀的缘故? 除此外,她还思及齐郡郡守府中的鸿门宴,郡守张显待秦四郎诡异的举止,以及那名刺杀刘珩的秦氏护卫…… 看着满目怔忪的崔莞,刘珩眸光沉凝,他抬起手,冰凉的掌心缓缓覆上那双呆滞的眸子,“今日之果,是他自行决选,与他而言,继续留下,倒不如这般解脱来得畅快。”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