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京都的番子来了消息,说有周国的人潜入了内廷,施派下去,将宫中各处都给我看严实,切莫让人浑水摸鱼。” 掌印这副声口,向来都是温润流丽。然而这话落地,没由来地教人浑身发凉。郑宝德心头骇然,面上却一丝不显,只是拱手道:“督主放心,奴才必定加派人手看守宫中要塞,绝不让人有机可乘兴风作浪。”说着稍停,又悄悄拿眼觑他面色,迟疑道:“督主,欣荣帝姬毒害太后一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恐怕难以收场,您看……” 他似乎颇疲累,捏着眉心摆了摆手,“横竖是万岁爷的亲骨肉,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宝德应个是,又问:“督主,派出去拖住丞相的人,怎么料理?” “全杀了,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下。”他口吻淡漠,提起曳撒跨过慈宁宫的院门儿,“切记干净利落,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目达耳通聪明绝顶,绝不能让他瞧出端倪。” “督主放心,”宝德说,“照着您的吩咐全办妥当了,桶子一例扣在周国头上,神不知,鬼也不觉。” ********* 神机妙算这四个字,阿九也担得起了。 事情的走向同她预想的如出一辙,欣荣在乾清宫里头哭天抢地,拿了白绫子嚷着要上吊,将一众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春意笑不愧是唱戏出身,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居然还挺声情并茂。什么遭人陷害被人栽赃的,张口就来,连磕巴都不打一个。 皇帝原先还刚正,半夜的时候慈宁宫那方却传来了消息,说濒死垂危的太后醒了过来,将秦嬷嬷好生责难了一顿,断言下毒的另有其人。 给了一个台阶,自然要顺着下。皇帝松口了,最后以欣荣大闹乾清宫为由,罚她面壁思过半日,满城风雨便算告一段落。 雨停在半夜,风却没有停歇,呼呼地刮过来,攥紧窗屉子,蓦然便将桌上的灯烛熄灭了。 烛灭了,一室却没有完全黯淡下来。阿九在绣床上翻了个身,隔着轻纱幔子望外头,一场倾盆大雨,捎带而来的是玉盘似的月色,莹莹如水,铺洒开了一地。 她看得出神,脑子里仍然在想白天的事。太后与谢景臣的关系,恐怕远不止表面上这样简单。二十五年前死去的苗疆乐师,和他又是关系呢?或者说,这三者会不会同时有牵连? 关于他的出身与家中人,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自记事起他便居高位,孑然一身形单影只。过去未曾细想,如今愈发觉得可疑。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可亲友呢?总不会全家只剩下了他一根独苗吧! 堂堂一个丞相,这么些年来竟然连一个来投靠的亲友都没有,未免太过怪诞。 她长叹一口气,翻个身往里侧卧,目光看向悬在床尾的玉如意,幽冷的墨绿,映衬淡淡月华,有种说不出的凄美意境。 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忽然背后传来阵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夜色中突兀一场。阿九凛目,翻身从床榻上一坐而起,顺手抽出短剑攥在掌心中,旋身看,殿中立着一个人。 冰绡挡不住月光,星星点点的幽芒落在他身上,一张如玉的容颜隐在暗处,望着她,缄默不语。 认出这人是谁,阿九惊得险些叫出声。好歹忍住了,撩了帘子下床来,赤着双足跑到他跟前站定,拉他的琵琶袖,压低了嗓子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边说边朝外张望,“没有让人发现吧……” 说完就后悔了。这副最贼心虚的模样,简直就跟偷情似的!阿九咬咬唇,有些怨怼地望着他,然而面前的人却半晌不开腔,只是定定看着她。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试探道:“……你是哪一个?” 谢景臣失笑,走过来牵她的手,低声道:“你看我是哪一个。” 还好,这幅模样,看来不是那个疯子。她略吁口气,稍稍定下心神,这才道:“今儿个宫里出大事了,我让人你找你,你却半天不来。” 他听了眼色一寒,“得亏你没出事,否则今夜紫禁城里没人能睡得着了。” “太后和欣荣要对付我,那法子可真歹毒,可我是什么人,哪儿那么容易被弄死。”她仰起脸来冲他笑,又道:“你还没说来干什么呢?” 他似乎有些疲惫,也不答话,只是牵着她到床沿上坐下来,俯身,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声线低哑:“我累了,来找你睡觉。” 56|4.13度家髪表 阿九惊瞪了眸子,连伸手推他都给忘了,就那么僵着身子直挺挺坐着,半晌才骇然道:“我看你是疯了吧!这么晚跑到这儿来睡觉,把皇宫当自个儿的家么!”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动辄便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