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坤宁宫的仪仗已经进了碎华轩。金玉面色大变,暗道这个皇后果真是阴魂不散,殿下都让她折腾成这样了还不甘心么?这都找上门儿来了!她心头悲愤,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好领着一众宫人出去迎驾,跪伏在地上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岑皇后扶了娉婷的手立在院中,垂了眸子扫一眼众宫人,略皱了皱眉,纤纤玉指捻着手巾掩鼻子,眼中有几分嫌恶之色,曼声道:“听说帝姬身子不爽?” 这口吻轻描淡写,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金玉跪在地上听得鬼火起,恨不得一口唾沫啐在这张金尊玉贵的脸上,狠狠咬了咬牙,暗讽道,“回娘娘,帝姬在英华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跪到大雨倾盆也没等到让她起来的旨意,受了风寒,正发着高烧呢。” 娉婷眉毛一挑上前,指着她怒斥:“不要命的东西!怎么敢这样跟娘娘说话!”边说边挽袖子要朝金玉挥耳刮子。 是时殿中信步走出一个人,曳撒与长发都是半干,却不掩丝毫风华。谢景臣施施然而来,对掖了双手,垂眸道:“臣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娉婷手上的动作,只得堪堪作罢,领着一众坤宁宫的内侍朝他屈膝,异口同声恭谨道:“丞相千岁。” 关于谢丞相的手段,宫中女人即便不曾亲眼见识过,也都有耳闻。妇道人家胆子小,见了他,岑皇后面色微变,若非无可奈何,她是绝不愿与这人打什么交道的。然而转念一想,这人再耀武扬威也是在旁人面前,再大的功劳和权势又如何,官场上那套罢了。他尊她一声皇后便要忌惮她听她的话,权倾朝野又如何,和奴才有什么两样! 如是一想,岑婉心神稍定,望着他道:“帝姬昏迷,听闻是丞相将她送回来的?” 谢景臣语调平平说个是,又垂着眸子朝皇后道:“帝姬就在寝殿中,娘娘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 皇后见他言辞恭谨,心中骄矜更甚,挑起个微微颔首,“无需丞相提醒,本宫此来,原也是来看看帝姬的。”说完便要领着一众宫人进寝殿。 他琵琶袖一抬将人拦下来,淡淡道:“帝姬正是病中,太医交代不能让人叨扰,皇后娘娘随臣入殿便是。” 岑婉略皱眉,思索了一阵便妥协,让娉婷等人在院中静候。谢景臣朝她微微躬身,牵了袖子朝前一比,唇角挂着丝寡淡的笑,“娘娘请。” 岑皇后也未多想,提步上前入了殿,从外间穿行而过,谢景臣替她打珠帘,绕过仕女图屏风引着她一路到帝姬的绣床前。 床前垂挂着菱纱缎子,没有合拢,缝隙里透过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双眸紧合,额上覆着冰镇巾栉,果然是一副重病的情景。 在这紫禁城里,病同死一样不吉利,皇后觉得有些晦气,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回首看谢景臣,也不多绕弯子,单刀直入道:“谢大人,帝姬这副样子看来不大好,本宫放心不下,还是将欣和接到坤宁宫去将养为好。” 他一哂,眼皮子略抬觑皇后一眼,目光如冰:“将帝姬接到坤宁宫,这恐怕不是老祖宗的意思。” 老祖宗的意思?皇后心头惊慌,面色一阵青白交织,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强自镇定道:“本宫不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轻抚念珠寥寥一笑,寒声道:“娘娘承认也好,装糊涂也罢,臣只想告诉娘娘,欣和帝姬在臣的眼皮子底下,谁都不能动她一根毫毛。” 岑皇后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忤逆她,霎时怒急攻心,指着他口不择言地道:“谢景臣,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本宫是皇后,是这大凉的一国之母!你算什么东西,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不过我高氏皇族的一个家奴一条狗,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他眼色蓦地一寒,指尖微动,一枚沾了剧毒的银针飞掷而出,不偏不倚刺入皇后的眉心。那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甚至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身子便软软地滑倒了下去。 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谢景臣凛了眸子微微侧首,将好对上阿九惊愕的目光。 42|4.13 夏令的天说不清,才小的雨又渐渐大起来,来势汹汹。 这样大的雨势在北方少见,万道雨箭落在红墙绿瓦间,也狠狠刺入碧落池,溅起半尺来高的水珠,浪声滔天。宫灯在房檐屋角下飘飘摇摇,衬着电闪雷鸣,远看去就像是鬼火,孤寂的,诡异的。塘中的池鱼早已被这场风浪搅得精疲力竭,奄奄即将睡去。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