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队吐浑人说着讥笑起来,边上的戎迂人也跟着大笑。 赵幼苓站在原地,没有了马鞭,她下巴依旧微微抬着,一双眼睛里带着凌厉凄楚的恨意。 她发育迟缓,到十四岁,不过才堪堪来了葵水,胸前更是平得很。乌兰就是敞开了她衣襟,至多也只能令她感到折辱,却暴露不了她的女儿身。 但她恨,恨那些让吐浑兵“听说”的人。 被俘的汉人当中,并非所有人都咬着一口牙,撑着满身骨气,宁死不肯低头。还在永京城,初初被俘的时候,早有人抛弃了家国,为了苟活,成了吐浑兵的走狗,将永京城中的人家统统卖了个干净。 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阉伶。 便是连后来被吐浑兵从戎迂带走她去威胁大胤,也是因有人将她的身份说了出去。 “没那玩意儿,又张了这副脸孔,岂不是天生便是让人走旱路的东西。” “也就只有那地方,能伺候人了。” 那些吐浑兵还在讥笑,侧旁突然一声怒吼道。 “闭嘴!要杀要怪悉听尊便,做什么要如此羞辱人!大胤还未亡,你们不过就是一时得逞!” 那声怒吼是从被缚的男丁中发出的,瞬间附近的几个毡包里都走出人来。有男有女,面面相觑,继而爆发出一阵怪笑。 乌兰笑得最是大声,手里的马鞭遥遥指着说话的人,紧接着就有戎迂人将那说话之人从队伍中拽了出来,被死死地按在了雪地上。 赵幼苓侧头,看着雪地中被人按住的男子,捏紧了拳头。 她认得这人。 户部侍郎家的庶出,不是什么出挑的人物,又自有吃药,比女子还要柔弱。可偏偏是这么柔弱的人……这一路上撑着一口气活到了现在。 她甚至还记得这人是怎么死的——和这一世一样,那时候也是这个不起眼的郎君不忍她在人前受此屈辱,怒斥吐浑,然后硬生生被几个吐浑兵压在雪地上,用铁棍猛敲一顿打死的。 在所有人几乎屈从的时候,唯有他,还信着难逃的大胤天子,还敢站出来为她一个“阉人”说句话。 看着拿着铁棍围上来的吐浑兵,赵幼苓跪了下来,将头深深低下。 埋住膝盖的雪很冷,透过不厚的布料,就这么传递到身上,冷得她说话的声音都情不自禁地发颤。 “请大人饶了他。” 她说的是汉话。上一世能说一口流利的吐浑话,那是因为在戎迂生生熬了四年。可这一世,从永京城被掳来的云雀儿哪能听懂和说的了这样的话。 她就这么跪着,身后的郎君还在叱骂,叱骂声中夹杂着几声闷哼,显然虽没挨铁棍,也是受了几拳头的。 她不能这时候回头,也听不到头顶上的回应,只好继续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终于传来了一声嗤笑。 “不是听说你们汉人无论男女,最看不起的就是宫里头没根的阉人。怎么他一个读书人敢为你说话,你一个阉人也舍得跪下跟我求这个情?” 乌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 “饶他也行,你这个小阉奴就陪我玩个游戏。” 赵幼苓抬头,就看见乌兰往旁边摊开手,有奴隶上前一步,递上了长弓和一枚箭。 戎迂是游牧民族,可也是大胤关外难得一个懂得冶炼、锻造兵器的民族。他们会产铁器,有兵刃,虽从不主动侵略旁人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