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串门。 程砚宁将一众人送到门口,也没主动要求。程卓失踪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自然记得父亲的长相,因而上午在商场遇见的时候,他一下子便将人给认了出来。哪怕过去十几年,他长大成人,那人的变化也堪称翻天覆地,可他不需要和万随遇一起试探,便晓得,那个人,究竟是不是。 某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比如血缘带来的直觉;有些人,哪怕化成灰,也不妨碍他认出来。 事实上,不止他,自己那个母亲,也是在刚才第一眼,便认出了人。 眼下回想,他觉得她可怜。 不晓得要如何面对人家夫妻和美、父慈子孝? * 万随心有些魂不守舍。 几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笑闹着走到程宅的时候,是中年管家给开的门。一听他们自我介绍说是邻居便显得受宠若惊,将人给热情地迎进去以后,让客厅里做清洁的保姆上去请先生。 男主人下来的时候,边上还跟着他儿子。 那个男孩子,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有一双水汪汪的清澈眸子,开口问候人的时候还会脸红,乖乖巧巧的,却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程砚宁。 阿宁这么大的时候,程卓失踪好几年了。她笃定他是因为厌烦了他们母子俩所以一走了之,心中痛苦不堪,摔东西都不足以发泄情绪,时间一久,变得愤怒而偏激,放浪形骸。她几乎没有管过儿子,对他唯一的付出也不过是想起了给桌上放点零花钱,平日里看见他极容易动气,一不高兴动辄打骂。 那孩子不晓得反抗,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也不晓得叫疼,她得不到发泄的快感,偃旗息鼓后还能看见他回到房间里认认真真地写作业,好像先前一切混乱都不曾发生。瘦削、沉默、成绩好、心硬如铁,十岁出头的阿宁,便是这个样子的。和眼下这个男孩相比,他孤僻漠然得不像个孩子。 而她呢,配不上母亲这个称呼。 恍惚想起,她甚至记不清,阿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叫她妈。 他特别小的时候分明是极乖巧的,一岁多的时候便能清晰地表达各种需求,会说“抱着”、“不吃了”、“来”、“要给小树嘘嘘”等等许多话。那时候,她一度特别快乐满足,每天都要抱着他一起睡。 “如意。” 边上,万随遇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 落地窗外,夕阳只剩下余晖,不知不觉地,天色晚了。万随心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抬眸看向边上的万随遇,却发现沙发边坐着的几个人,均已起身了。 程潜婉拒了让两个孩子过来学书法,理由是自己资质尚浅需要将全部精力用在研习书法上,暂时没有收徒弟的意愿。而行业内收徒的规矩还比较麻烦,师徒关系一旦确定之后,学生要将大量时间用在书法练习上。一般来讲,若是没有明确下来想要让孩子走这一条路,在外面报个书法兴趣班便能满足孩子写好字的需要了。 皓轩父母目前就这么一个孩子,暂时并不想给孩子定型,闻言也只能遗憾地表示理解。孩子学书法师承名门,说出去的确能让他们当家长的很有脸面,可若是动真格地让孩子行叩拜之礼认下师父入行,那还得考虑。事情说完时间有些晚了,一众人自然不好过多地叨扰人家。 万随心跟着万随遇走到门口,外套还没穿上,突然听见送他们出来的男主人说了一句:“万女士要是不介意,可否赏脸再多留一刻,有事相商。” 这话惹的万随遇侧目。 说实在的,一众人过来待的这一会儿时间,他无法确定,这一位程潜就是先前的程卓。十六年虽然够久,却也不至于将一个人改变到这种地步。人家周身一股子书香气,来自南方。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实在和他记忆里的程卓全然不同。也许,只是外表上相像而已。 他暂时下了这个结论,却又听见这般令人意外的一句。 万随心将外套折起,勾进臂弯里揽紧,好半晌,应了一句:“好。” 两个人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程潜支开了左右几个人。 万随心坐在单人沙发上,目光掠过他深邃黑眸,高挺鼻梁,好半晌,落在他手上。他手指比一般男人长,骨骼分明好看,当年玩音乐的时候,那些姑娘有人迷他的脸,也有人迷他的手,说是他哪哪都好看,倒贴钱去睡都愿意。眼下,那只手持着紫砂壶泡茶,动作随意舒缓,完全不像他。 “您请。”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