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敦不禁叹了口气,交往十多年,现在发觉自己竟然并不认识宋齐愈。 他正乱想着,望见一个中年妇人从对面蔡府的角门出来,短衫襦裙,看衣着应该是蔡府的仆妇,她上了桥,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向自己这边张望。前几次来这里时,郑敦就曾留意到这个妇人,她爱站在桥头张望。 那个妇人走到桥头,又停住了脚,定定站着,虽然隔得不近,但郑敦仍能感到那妇人的目光正端端望向自己,她停住脚正是由于发现了自己。 郑敦有些纳闷,被望得不自在,正巧这时饭菜上来了,他便拿筷低头吃起来,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那个妇人已经不见了。 赵不尤离了十千脚店,又去拜访简庄。 简庄平日神貌就很清肃,今天看起来脸上隐隐泛青,显得越发肃然。合谋写假信骗宋齐愈一事被说穿,他恐怕还是有些愧和恼。 坐下后,赵不尤直截了当道:“简兄,我今日来,是请问一件事。” “请说。”简庄的目光原本十分锐劲,这时却有些发暗。 “诸位写给齐愈的信上,那应天府的地址,简庄兄究竟是从何人口中得知?” “我记不得了。” “还请简兄再好好想想。” 简庄低头想了片刻:“当时是几个朋友闲谈,我无意中听来,忘了究竟是谁说的。” 赵不尤听简庄语气中略有些发虚,但不知是又在遮掩,还是真的记不得。 于是他又问:“哪些朋友,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简庄兄还记得吗?” “嗯……是这个月初,古德信邀我去吹台赴一个儒学会,座中的其他人都是初次见面,因此不记得是哪个人说的。” “古德信?好,我再去问问他。” “那只是一个假地址,不尤为何一定要问清楚?” “我刚从应天府回来,那地址不假,的确是一位姓梁的侍郎的宅子。” “这又如何?” “这地址也许和郎繁之死或章美失踪有关。” “这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猜疑,因此才想问清楚。” “哦……”简庄眼中浮起忧色。 “另外,还有一事——简庄兄等诸君不满齐愈,恐怕不单单由于那场新旧法论战吧?” “人心有别,主张难同。君子既不因人废言,更不因言废人,这道理我岂会不知?但不论何等主张,品性却不能卑下。所谓君子为义,小人为利。为义则有所不为,为利则无所不为。” “齐愈岂是见利忘义之人?” “他馋涎权势,阿附蔡京。” “简庄兄何出此言?” “简庄不敢自称君子,却也绝非诬妄之人。我原也以为宋齐愈是个正直之士,才会引以为友。谁知道他言语虽硬,骨头却软。他屡次邀郑敦到蔡京府宅对面喝茶,一直向对面张望。田况更见到他从蔡府侧门出来。以他之才,即便阿附权门,也该从正门进出,没想到竟偷偷摸摸,卑下如斯。这等人一旦有了权势,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勾当!” “这恐怕是误会?” “不尤若不信,当面去问他,看他怎么说?不过他能言善辩,恐怕又会说出一些堂皇道理来。” 池了了等不及傍晚的聚会,早早就赶往瓣儿家。 敲门时,里面一个洪亮女声不断盘问自己,后来瓣儿来,才给她开了门。进门见一个胖壮的姑娘,认得是女相扑手何赛娘。温悦和瓣儿忙请她进去,池了了见两人神色间似乎有些紧张,却不好问。 坐下后,她忙把昨晚去见侯琴的经过讲了一遍。 温悦听了,一阵感慨:“你哥哥这几年也遇到过好几桩这样的案子。‘利’字头上一把刀,想来实在是可怕,连骨肉亲情都能割断,抛到脚下狠心践踏。我始终疑惑,这样得来的富贵,真的能安心消受得了?人之为人,只在一个心,没了心,木石一样,就算锦衣玉食,又能尝得出什么滋味?” 瓣儿更是气得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我猜一定是侯伦设的计,只m.daoJuHUishou.COm